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刚被点燃,便被老樵夫冷酷的话语几乎吹灭。地脉熔心火,更危险的前路……这些字眼沉甸甸地压在玉笋心头。但她并未让这沉重显露分毫,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悬壶灶中那缕摇曳的虚无之火,以及灶旁垒放整齐、断面光滑的黑竹柴薪。
劈柴,控火,熬粥。这看似简单重复的劳作,实则是对心性与力量无休止的锤炼。她能感觉到,体内那原本因业火与冰寒强行融合而略显虚浮的“冰火道基”,在这些时日的打磨下,正变得愈发凝实、圆融。对力量的掌控,也渐渐从之前的“驱使”,向着更精妙的“融入”与“引导”转变。
然而,危机从不因人的准备是否充分而推迟。
就在老樵夫话音落下不久,竹海外围,玉笋布下的、原本用于预警的几处细微冰焰印记,接连传来被强行冲破的波动!
来了!比预想得更快!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冷箭。三道如同融入阴影本身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外围残留的“冰火蒜阵”余威,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竹棚前方空地的边缘。他们身着紧身黑衣,面容模糊,仿佛光线照在他们身上都会被吸走,只有三双毫无感情、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牢牢锁定了玉笋,以及她身后棚内的玄真子。
为首一名影狩,身形略显魁梧,气息阴冷剽悍,远胜之前那些探路的杂兵。他手中并无兵刃,但十指指甲幽光闪烁,显然淬有剧毒,且本身就是可怕的武器。他的目光掠过玉笋,直接落在玄真子身上,杀意毫不掩饰。
“目标确认,濒危。清除障碍,执行绝杀。”沙哑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不带丝毫人类情感。
另外两名影狩身形一晃,左右散开,呈犄角之势,封住了玉笋可能闪避的角度。他们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严酷训练的杀戮机器。
玉笋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身体。她不能退,身后是刚刚燃起一丝生机、毫无自保之力的玄真子。悬壶灶的火需要维持,同息周天需要稳定,她无法像以往那样,毫无顾忌地施展大开大合的“苦寒蒜煞”。
必须在不引起太大能量波动、不波及玄真子的前提下,解决掉他们,尤其是那个为首者。
念头电转间,左右两名影狩已然发动攻击!他们并未近身,而是双手连扬,数十点寒星激射而出,并非直取玉笋,而是笼罩了她周身所有空间,以及她与玄真子之间的连线!那是淬毒的飞针,细如牛毛,穿透力极强,旨在封锁和干扰。
与此同时,正前方那名魁梧影狩头目,动了!他身形一矮,脚下泥土微陷,整个人如同贴地滑行的毒蛇,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直扑玉笋!幽光的指甲直取她咽喉,带起的腥风令人作呕。
三面受敌,空间被锁,首领近身强攻!
玉笋瞳孔微缩,心境却在这一刻沉静如水。连日来的劈柴悟道,让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她不再试图调动庞大的力量去形成范围防御或攻击,那会惊扰灶火,会波及玄真子。
面对左右袭来的漫天毒针,她甚至没有去看。体内冰火道基自然流转,一股极其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寒意以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并非冻结空间,而是精准地作用于每一根飞针之上。
“叮叮叮叮……”
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的细微脆响。那些激射的毒针在进入她周身三尺之地时,速度骤减,针尖乃至针身之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如蝉翼、却坚硬无比的玄冰!冰层并非均匀覆盖,而是顺着飞针的力道与轨迹,精巧地改变了它们的方向。数十根被冻结、变向的毒针,竟互相撞击、偏转,最终“噗噗”几声,尽数斜斜插入了她身旁的空地,未能伤她分毫,也未能靠近竹棚一步!
这精准到毫巅的群体微控,发生在瞬息之间。而也就在这同时,那影狩头目的毒爪已至面前!腥风扑面,那幽光指甲几乎要触碰到她僧袍的领口。
玉笋终于动了。
她未退反进,左脚向前踏出半步,身形微侧,右手并指如剑,食指与中指骈拢,指尖之上,没有任何炫目的光华,只有一点极致内敛的、半是冰蓝半是赤红的微光在流转。那微光之中,仿佛蕴含着劈开千柴的决绝,与掌控灶火的精微。
后发先至!
她的“指剑”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视觉捕捉的速度,点向影狩头目疾刺而来的手腕。
没有硬碰硬的轰鸣,没有能量爆发的冲击。
指尖与手腕接触的刹那,影狩头目只觉得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道透体而入。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深寒,与一股焚毁经脉的灼热,并非先后,而是同时、并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顺着他的手臂经络瞬间蔓延!
他灌注于手臂的雄浑阴煞真元,在这股冰火交织的诡异力量面前,竟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条右臂从手腕处开始,皮肤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薄霜,霜下却又透出诡异的赤红,仿佛血液在同时经历冰冻与沸腾!
“咔嚓……”
一声轻微的、如同冰层碎裂的声响从他臂骨内部传来。
“呃啊——!”
影狩头目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眼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当机立断,左手如刀,狠狠斩在自己右肩之上,硬生生截断了那股诡异力量的蔓延,同时脚下猛蹬,身形暴退十数丈,落地的瞬间,右臂已然软软垂下,彻底废掉!
他死死盯着玉笋那根缓缓收回的手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极度的震惊:“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玉笋收回手指,指尖的微光已然隐去,她依旧站在原地,僧袍拂动,面色平静如水。她看着惊骇欲绝的对手,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这林间晨露:
“阿弥陀佛,此乃‘冰火劈柴指’。”
另外两名影狩见到头目一个照面便被废掉一臂,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停留,慌忙扶起头目,身形融入阴影,狼狈不堪地遁逃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竹林再次恢复寂静。
玉笋缓缓垂下眼睑,感受着体内因为方才那极致一击而微微沸腾、又迅速平复的冰火道基。这一指,耗力不多,却将她连日来的领悟尽数展现。她终于初步掌握了,将自身这看似矛盾冲突的力量,化为己用的法门。
她转身,看向竹棚内。悬壶灶火稳定如初,玄真子的呼吸平稳,并未受到任何惊扰。
危机暂解,前路依旧漫长。但此刻,她心中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