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那时候我就坐在客厅里等消息，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午九点多，少年的消息终于来了：“现在有空吗？可以视频了。”我几乎是秒回：“师傅，有空！”
视频电话很快接通，屏幕里先出现了少年的脸，眼神清亮。没等我说话，他就迅速翻转了镜头，我顿时被屏幕里的景象惊住了——地上摆满了各种元宝，还有两座半人高的“金山银山”，金灿灿的纸箔在光线底下反光，旁边还摆着其他的要烧的东西，其中一些我叫不上名字，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
我心里咯噔一下，按我之前听来的说法，办这种事，不应该先跟我家里的仇仙谈判吗？问问对方要多少供奉，有什么诉求，再按需求准备东西。可眼前这少年，直接就准备好了这么多元宝纸钱，难道是我之前了解的规矩不对？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被我强行压了下去。我安慰自己，少年是东北正经出马的，总不能办错吧？或许是我之前被那些半吊子骗子误导了，正经的法事本来就是这样。这么一想，我便定了定神，静静看着屏幕里的少年。
他对我说道“要开始了。”随后，他拿起一旁的打火机，点燃了地上的元宝和金山银山。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越烧越旺，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纸制品，很快就化成了一堆灰烬，袅袅青烟从屏幕里飘出来，仿佛能透过手机传到我这边。
等所有东西都烧完，少年把镜头转了回来，刚想说话，我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了上来。那感觉来得又快又猛，先是心里一阵翻腾，眉心涨得发紧，接着一股熊熊怒火不受控制地窜了上来，一股肃杀之气从胸口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沸腾。
“你好好给查明白了吗？”
一句话脱口而出，我自己都愣住了——这不是我平时说话的语气，语气冰冷又威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屏幕里的少年明显也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皱了皱眉：“咋没查明白呢？”
“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查查吧。”
又是一句不由自主的话，声音依旧冰冷，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动，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像是有另一个人附在了我身上，借着我的嘴说话。
少年看我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点了点头：“行，你稍等。”视频电话没有挂断，他拿着手机走到一间屋子里。我能听到旁边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应该是他的师兄或者师父。
少年把手机摆在桌子上，镜头对着墙角，然后他走到一边，闭上眼睛，双手掐着一个奇怪的诀，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凝神感应。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过了大概五分钟，他睁开眼睛，对着手机说道：“我瞅你身后跟着个狐仙。”
我心里一惊，身上那股莫名的力量稍微减弱了一些，但似乎对少年的回答不太满意，能勉强控制自己的声音了。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大部分出马仙都是狐仙掌堂，刘姨当初也是这么说的。我定了定神，急切地问道：“敢问师傅，我身后的狐仙是什么颜色的？”
少年又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晃动着，过了片刻，他睁开眼，肯定地说：“你家的狐仙是白色的。”
“师傅，你说的对！”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刘姨当初也是这么说的，我家的狐仙是白狐，名叫胡天霸。
可少年接下来的话，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你家兵马没全，缺门，暂时不能出。”
“那我家现在是缺什么仙？”我连忙追问，心里又紧张起来。
少年再次闭眼感应，这次时间稍长，大概过了七八分钟，他才缓缓开口：“缺蟒仙。”
“啊？”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缺蟒仙？这和刘姨当初查的结果一模一样！难道一切真的又回到了原点？
就在这时，那股肃杀之气和怒火又猛地涌了上来，比之前更强烈，我不受控制的说出了一句话：“你要不让你师父给查查吧！”
屏幕里的少年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师父忙着呢，我让我师兄给你看看吧。”
说完，他朝着旁边喊了一声：“师兄，你过来给看看呗。”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人走到了镜头前，他看起来比少年大几岁，面容沉稳，眼神深邃。他对着手机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凝神感应。我能看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语气肯定地说：“你后边是个红狐仙娘娘呢。”
“红狐仙娘娘？”我愣住了，屏幕里的少年也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显然他也没想到师兄会这么说。
我连忙摇头，语气急切：“没听我家说过有什么红狐仙娘娘啊？我家大哥哥是个白色的狐仙，叫胡天霸。”
少年的师兄闻言也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胡天霸？哪有白色的胡天霸？”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我最后的希望。我看着屏幕里少年疑惑的眼神，还有他师兄笃定的表情，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少年顿了顿，对着我说：“现在有点别的事情，你等我信息，我再好好给你查查。”
说完，他匆匆挂断了视频。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映出我苍白而迷茫的脸。客厅里又陷入了死寂。难道之前刘姨查的都对？难道我真的错怪刘姨了？当初因为堂口的事情，我和刘姨吵得面红耳赤，说了很多伤人的话，甚至还放话说再也不信她了。现在看来，她说的缺蟒仙、白狐掌堂，和少年查的一模一样。
那江瑶呢？难道江瑶当初真的是被冤枉的？我是不是真的要去给她跪着道歉？本来找这个少年查卦，是想解开心里的疑惑，找到真相，可结果却和刘姨当初的说法不谋而合。
我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着头皮。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可我心里却一片灰暗。如果刘姨是对的，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笑话？我和苏岚这些日子的煎熬，难道都是因为我的固执和误解？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抬起头，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迷茫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刘姨，更不知道要不要放下所谓的面子，去给江瑶道歉。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之前更让人纠结。我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