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抉择:烂摊子与新希望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陈总经理办公室的老木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浮尘在光束里滞涩浮沉,缓缓落在摊开的运销公司报表上。
“月销售额5300元”那行字,像生了锈的钉子嵌在纸上,蒙着层洗不掉的灰,扎得覃允鹤眼仁发紧。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皮带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去年调任集体办副主任时的场景。
妻子特意拉着他去商场挑了这款新款式,笑着说“坐办公室得有个体面样子,别总像跑市场时那样灰头土脸”。
可谁能想到,这个众人眼中远离纷争的“闲职”,根本不是他的选择——而是那场无妄审计后,有人借机报复,把他“发配”过去的。
耳边,陈总沉缓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一圈圈缠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允鹤,运销公司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
陈总把报表往他面前又推了推,指尖在“客户流失率90%”的字样上反复点戳,指甲盖蹭得纸面发毛,留下浅白的印子。
“老客户跑了大半,煤场积煤快自燃,上个月我去看过,表层都已经发热。”
“老周带着刚毕业的实习生小王轮班守在煤场,塑料水桶磨得把手发亮,桶底结着硬邦邦的煤泥;小王的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洗不净的煤渍,中暑了灌半瓶凉白开、嚼两片藿香正气水,抹把脸又抄起水管——那孩子还是当年你招进公司的,眼里的韧劲和自己刚入职时一模一样。”
“业务员要么躲在办公室混日子,对着电脑刷手机,要么偷偷联系别的公司想跳槽,连办公电话都懒得接,整个公司就像台没油的拖拉机,再不管就彻底趴窝了。”
“现在已经基本没业务了,上个月就成了一笔零散的小单,还是老客户看在往日情分照顾的,连水电费都快覆盖不了,离倒闭就差最后一步。”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抽出一叠厚厚的催款单,轻轻拍在桌上,纸张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近三个月的供应商催款记录,光欠煤矿的煤款就有八十多万,还有运输公司的运费、维修厂的设备维修费,加起来近百万。”
“财务科的小姑娘天天被电话催得不敢开机,上次我去办公室,看见她躲在茶水间哭,说再催款就辞职,现在做事都提心吊胆的。”
陈总的目光恳切得几乎要溢出办公桌,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连日的焦虑:“班子讨论了好几次,翻来覆去就一个结论——只有你能把它拉回来。”
“你在运销公司待了八年,从基层业务员做到业务主管,客户熟、业务通,还知道怎么把散沙似的团队拧成一股绳。”
“当年你带着兄弟们创下月销三百万的纪录,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你的本事?别人没这个底气,也没这个感情。”
“如今公司煤矿复产、碳化硅厂起势,正是缺靠谱的运销渠道承接业务,这也是班子想到你的核心原因。”
覃允鹤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节泛出青白,连掌心都掐出了几道印子。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感,像极了去年审计时,攥着账本边缘的那种硌得慌的疼。
那时李副经理把账本“啪”地摔在他办公桌上,指腹带着凉意的指甲几乎戳到他鼻尖,唾沫星子溅在他脸上:“覃允鹤,你是不是跟客户串通好了吃回扣?这几笔货款为什么迟迟回不来?”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的目光像细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有人低头窃窃私语,有人假装翻看文件,却用余光偷偷打量他的反应。
那场无妄之灾最终虽查无实据,审计组连续半个月的盘问、账本一页页的翻查,还有背后那些捕风捉影的议论——有人说他“本事大野心也大”,有人暗传他“被查是迟早的事”。
那些话像潮湿的霉斑,贴在他的后背,连呼吸都带着闷痛感。
他曾试着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账本翻烂了都没查出问题,可那些议论像粘在鞋底的煤渣,走到哪带到哪,连亲友聚餐时,都有人欲言又止地打量他,那眼神比审计组的盘问更扎心。
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至今拔不出来。
而陈总提到的月销三百万,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掠过心头。
那是他三十岁生日那天,团队熬了三个通宵,终于谈成胶东矿业的大额订单。
晚上在公司食堂凑了两桌,兄弟们举着搪瓷缸碰杯,散装白酒的辣味呛得嗓子发紧,却甜到心里。
桌布上的酒沫子混着白菜炖豆腐的香味,至今一想起就觉得温暖。
可谁曾想,集体办的“闲”,竟给了他另一个施展的舞台。
看着不少退休职工闲在家中无所事事,日子过得拮据,而城郊东风乡的农户们又总为农产品滞销发愁,苹果烂在树上、桃子掉在地里,他心里便动了个念头。
去年秋天,他主动找到东风乡的李乡长,提出联营创办贸易公司的想法。
一边对接乡里的合作社,帮农户把苹果、花生、山野菜等特色农产品卖到城里的商超、单位食堂;一边利用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对接本地的小型建筑公司,供应砂石、水泥等基础建材。
顺带吸纳几位手脚麻利的退休职工负责仓库管理和物流对接,给他们找份稳定的收入。
李乡长本就为乡亲们的生计发愁,一听这想法当即拍板,握着他的手说:“覃经理,我信你!乡里的闲置厂房给你当仓库,水电费全免,我再帮你协调合作社,保证货源新鲜足量,绝不让你为难!”
就这样,惠民贸易公司在两个月内便完成了注册、选址、招人等一系列流程,正式挂牌营业。
覃允鹤几乎是倾注了全部心血,从筛选货源、制定价格,到跑市场、谈客户,每一步都亲力亲为。
为了帮果农打开销路,他带着样品跑遍了城里的十几家商超,被拒绝了无数次,直到最后一家社区超市的老板,被他手里新鲜多汁的苹果和磨破了边的报价单打动,松口说“先试销一周,卖得好再续签”。
那张被磨得边角发毛的报价单,他至今还夹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提醒自己这份事业的来之不易。
经过半年的苦心经营,惠民贸易公司已经慢慢走上正轨,上个月的营业额突破了十万。
吸纳的三位退休职工每月也能拿到稳定的工资——会计老张高血压常年吃药,儿子还在念大学,现在不用再为药费和学费四处借债;仓库管理员老刘老伴瘫痪在床,如今不仅能顾上家,脸上的笑容都多了,把仓库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货物台账都记得一目了然。
现在陈总让他回运销公司,这意味着什么?
惠民贸易公司刚起步,李乡长的信任、农户们的期待——上周去东风乡对账,李大爷颤巍巍塞给他一篮刚摘的鲜桃,果皮上还挂着露水,老爷子粗糙的手攥着他的手腕说“覃经理,我家孙子的学费全靠这些桃子,你可不能丢下我们”。
桃子的甜香混着泥土味渗进衣料,洗了两回都没散,就像乡亲们的托付,沉甸甸压在心上——还有老张的药费、老刘的家用,他一个都放不下。
而且集体办的闲职胜在安稳,这种兼顾事业与责任的日子,是他经历过审计风波后格外看重的。
可运销公司呢?
那是他倾注了八年心血的地方,是他从懵懂大学生一步步成长为业务骨干的“战场”。
如今濒临倒闭,老周和小王那样的老员工还在苦苦支撑,他心里又实在不忍。
他盯着报表上触目惊心的数字,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名录封面,指甲缝里沾了点纸灰,像极了当年跑市场时蹭在手上的煤末,洗了好几次都没完全褪去。
一边是烂摊子的沉重,一边是新希望的牵绊,哪头都舍不得松手。
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犹豫:“陈总,谢谢您信任我。可惠民贸易公司牵扯到乡亲们的生计,我不能说丢就丢。”
“而且运销公司的摊子太烂了,欠款、客户流失、团队涣散,我怕自己能力不够,辜负您的期望。”
“也怕再搅进以前那些麻烦里,上次审计的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心里发怵。”
【后续预告】
陈总会如何打消覃允鹤的顾虑?
面对两难抉择,覃允鹤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惠民贸易公司与运销公司,能否找到两全其美的出路?
关注下一章,解锁关键抉择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