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渊这种把君天碧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的疯狗,谁敢触碰便要与谁同归于尽。
若君天碧真有什么意外,他可不会跟北夷这群狗贼费口舌。
他只会嫌自己剑不够锋,嫌他们投胎不够快。
北夷那群自然不明白他与城主之间的羁绊。
实际上,万翦也不明白。
送走北夷那帮人,万翦心中忧虑难安,终究按捺不住,低声道:
“甘侍卫,此地有你坐镇,我实在不放心城主。”
“我即刻带一队人马,亲自沿着暗河下游去搜寻......”
她无法想象城主独自面对北夷狗贼的重重杀机。
“你去?用不着!”
甘渊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她。
“做好你自己的事!守好这破地方,盯紧这群杂碎,别来跟老子抢饭碗!”
搜寻城主?那是他的事!
谁也别想插手!
万翦随即也冷下脸来,“那就请甘侍卫端好自己的饭碗!”
“城主的贴身侍卫,自当以城主安危为先!”
“你若是动一动,尽到了职责,还轮得到我来抢吗?!”
甘渊被戳到痛处,脸色更加难看。
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嘁”声。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万翦一个外人懂什么!
他跟城主之间有契约!
城主若有损伤,他感同身受!自然是以她的安危为先!
她现在肯定没事!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纠缠不清的......
他鄙夷地眼神看着万翦,跟她说不着,纯属对牛弹琴!
话到嘴边,最终化作一声鄙夷的冷哼,“你眼睛是摆设吗?没发现这院子里......少了个人?”
万翦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怔,下意识环顾四周。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白发少女耽鹤,确实一直没露面。
她迟疑道:“耽鹤?她......是不是又去厨房偷肉吃了?”
在她印象里,耽鹤除了吃和杀人,似乎对别的都不太上心。
甘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傻了吧你!那小怪物除了是个嘴馋的饭桶,她更是城主亲点的暗卫!”
“暗卫懂吗?就是干脏活累活,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万翦明白了什么。
她盯着甘渊,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所以......你是被城主......特意剩在这里的?”
作为明面上的威慑,用来吸引视线,稳住局面?
甘渊面具下的脸黑了黑,睨着她,“你以为你不是?”
被留下来统领明面上的兵力,牵制北夷。
他们两个,一个疯狗侍卫,一个统兵女将。
同样被委以重任,实则被留守的废物。
此刻竟生出几分诡异的惺惺相惜之感。
当然,这“相惜”很快化为了更深的怨气。
甘渊阴恻恻地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目光扫向杜府深处: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总得给杜府找点乐子......”
“不把这杜府搞得鸡飞狗跳,老子心里这口恶气没处撒!”
万翦沉默了片刻,罕见地没有反驳,眼底也掠过一丝冷厉寒光。
“正当如此,是该让他们......不得安生。”
所有的担忧、焦躁都找到了宣泄的归处——杜府,以及北夷这群居心叵测的家伙!
搞事!搞得杜府鸡犬不宁!
倏成峡下游的断崖之下,月光勉强透过缭绕的雾气,洒在潺潺的溪流边。
耽鹤蹲在昏迷不醒的游殊面前,歪着那颗白发小脑袋,大眼睛里难得地流露出好奇。
她戳了戳游殊盖在玄色外袍下的手臂,小声嘀咕:“真幸运......在城主嘴下,还能活命。”
君天碧目光落在耽鹤脚边带来的那包衣物上,蹙起了眉头。
她伸手挑起一件,那竟是一件用金线绣着繁复鸳鸯石榴纹样的......
“你偷了谁家准备嫁娶的喜袍?”
耽鹤转过身,仰头看着她,一板一眼地回答:“杜枕溪的。”
杜枕溪的?
君天碧眉梢微挑。
她虽知晓罗刹鬼族偏爱红色,但这杜枕溪......怎会有如此扎眼的......喜袍?
她追问:“哪儿拿的?”
耽鹤努力回忆了一下,“他房间,衣柜最里面的暗格里。”
“藏得很深,都积灰了。”
她得出结论,“应该是......不要的。”
藏起来还积灰的东西,就是主人不想要,准备丢弃的。
君天碧眸色深了深,轻轻抚摸着耽鹤柔软的头发。
“藏起来的东西,无论要不要,都是不想被人看见的。”
“拿回去,放回原处。”
耽鹤乖巧点头:“哦。”
君天碧将喜袍塞回耽鹤怀里,“去孤的衣柜里,随便拿一件常服来。”
她的衣物,多是玄色,正合适。
耽鹤抱着那包衣服就要起身离开。
“不急。”君天碧却拽住了她的手。
耽鹤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君天碧看着她,问道:“离耳的粮草,到了么?”
耽鹤重新蹲下,“看他们的速度,最快......也得明晚子时前后。”
君天碧点了点头,“那些骨头抢完粮草之后,不必撤回尧光了,直接......潜入北夷城主府。”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孤一日不露面,秦钊那老毛子......也别想睡一个安稳觉。”
让罗刹鬼军去装神弄鬼,最适合不过。
耽鹤继续点头,“要不,直接杀了?”
君天碧高深莫测地摇头:“留给别人杀吧。”
“孤要的是城,不是他那条老命。”
她要的是北夷城权力更迭的混乱,是秦鹭野与秦钊之间的猜忌与内斗。
而不是一个......死了还能凝聚人心的英雄。
耽鹤似懂非懂,但很听话:“哦。”
“把衣服送来之后,”君天碧继续吩咐,“你去守着杜枕溪。”
耽鹤抬头:“守着?”
“嗯,若有人想杀他,你就在暗中,把那人杀了,不要被发现。”
耽鹤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那要是......杜枕溪自己要杀自己呢?”
君天碧笑得残忍:“那......就更好办了。”
耽鹤歪着头,努力理解。
她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留着他的命,等孤......亲自来杀。”
耽鹤顿悟,小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就是要留着杜枕溪的命......城主有用。”
“聪明。”君天碧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