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地步,秦鹭野还在跟她耍弄那点祸水东引的脏心眼,君天碧冷眼一瞥。
“有何不可?”
语中是正合我意的狂傲。
“只是离耳与北夷相去甚远,那宁老头磨磨蹭蹭,不知何时才能到。”
“孤等着也是等着,闲着也是闲着......”
她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不如......先叫两城兵马再交戈一番,活动活动筋骨。”
“等离耳城主到了,想必场面会更热闹些,谈起来也更有诚意,秦四公子觉得呢?”
秦鹭野煞气四溢,离得近的使臣感到呼吸困难。
他当然知道君天碧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强词夺理到了极点!
两城再打一百仗,她这个坐镇后方的城主不还是闲着?
分明就是故意找茬,逼他让步!
即便心中怒火滔天,秦鹭野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最后的冷静。
“城主若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大可直说,何必开这等......伤和气的玩笑?”
君天碧哼出一声冷气,毫不领情。
“孤看你北夷从上到下,才是最大的玩笑。”
“赔不起,打不过,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推三阻四,废物聚一窝了?”
她这话扇在在场所有北夷人脸上。
煞星撞在一起,杜霆眼见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气性大,言辞一个比一个锋利,再争下去恐怕真要当场血溅五步。
他只能硬着头皮,舔着老脸以身挡刀,脸上堆满勉强的笑容周旋:
“城主息怒,四公子也请稍安勿躁。”
“和谈大事,关乎两城百姓福祉,还需从长计议,慢慢商量才是......”
他额角渗出冷汗,感觉自己夹在两头即将暴起伤人的凶兽之间,随时可能被撕碎。
秦鹭野深吸一口气,就坡下驴,对着君天碧微微颔首,将主动权暂时让出:
“杜司马所言极是,今日既是和谈,自然以城主之意为先,一切......但凭城主示下。”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提出什么更离谱的要求。
君天碧也当真不跟他客气,直接推翻了秦鹭野之前的提议:
“既然以孤为先,就不必舍近求远,搞什么劳什子三城宴了。”
她摆了摆手,一脸嫌弃,“跟离耳那个油滑似鬼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谈的?浪费时间。”
“离耳的郡主,宁舒雨,不是就在你们北夷军中吗?叫她出来商谈即可。”
此言一出,不仅北夷那群老臣们惊得目瞪口呆,连站在君天碧身后的万翦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城主今日......怎么突然高抬贵手了?
竟然愿意直接跟宁舒雨谈?
这可比跟北夷硬碰硬要委婉多了,不像她一贯赶尽杀绝的风格啊?
秦鹭野眉头拧成了死结,沉声道:“离耳郡主为何会在我北夷军中?此等无稽之谈,切莫轻信!”
君天碧懒得听他狡辩,直接扬声道:“耽鹤。”
只听“嗖”的一声,耽鹤白色的娇小身影从花厅的房梁之上落下。
她落地无声,空洞的大眼睛看向君天碧,一板一眼地揭了秦鹭野的老底:
“宁舒雨,在北大营,东南角,第二个最大的营帐。”
“身边跟着两个会用蛊的侍女,还有四个武功不错的侍卫。”
“她每天辰时起身,会用离耳带来的花露净面,巳时会去伤兵营施药收买人心。”
她还补充了一句,“她昨天晚饭吃了烤羊腿和奶糕,还见了那个轮椅老头。”
连杜霆私下会见宁舒雨都点了出来。
花厅内一片死寂。
秦鹭野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煞气控制不住地外溢!
是了!他差点忘了!
宁舒雨那支倚为臂助的罗刹鬼军,早就被君天碧在战场上收破烂一样给俘获了!
有这群内鬼在,宁舒雨在北夷军中的动向,对君天碧而言根本就不是秘密!
他是真服了!
这君天碧,简直就是他命里的克星!
秦凌羽看着自家四哥那难得吃瘪的表情,忍不住偷偷抿嘴笑了笑,但很快又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收敛。
“城主,宁姐姐她......是来北夷和亲的,算是我们北夷的客人。”
“这种关乎城邦大事的商谈,她一个待嫁的郡主,恐怕......做不了主,也无法代表离耳商谈吧?”
君天终于露出了进入花厅后的第一个笑颜。
“凌羽郡主,你和你四哥,一个待嫁郡主,一个连世子都不是的公子,不也能代表北夷,在这里与孤商谈割地赔款......哦不,是和谈?”
她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秦鹭野。
“怎么到了离耳那里,一位手握私兵的郡主,就代表不了离耳了?你们北夷的规矩真大。”
甘渊虽然脑子转得没那么快,不太明白城主为什么非要那个白莲花郡主出面,好像还在帮宁舒雨争取地位?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城主这是在挤兑秦氏兄妹,这他可就来劲儿了!
“就是!看不起谁呢?”
“我们城主肯跟宁舒雨谈,那是给她脸了!你们北夷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啧啧,这盟友做得,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秦鹭野再次无视了甘渊的犬吠。
秦凌羽却被甘渊这话气得柳眉倒竖。
她对甘渊这个戴着面具、嘴巴又毒的侍卫早就看不顺眼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郡主面前大放厥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秦鹭野的眉头从君天碧开口要求宁舒雨出面起,就没松开过。
他无视了甘渊和妹妹的争吵,盯着君天碧,声音冰冷:
“宁郡主在离耳并无实权,此事众人皆知。”
“此等关乎城池命脉的大事,她无法代替离耳城主做出任何承诺,城主还是......少说这些无稽之谈。”
君天碧嗤笑一声,怜悯秦鹭野的无知。
“孤亲自讹过......接受过她五千石粮食的歉意。”
“她能眼睛都不眨地拿出来填尧光的坑,转头还能在离耳城主面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她有多少斤两,有几分借势、揽权、自作主张的本事,孤不比你清楚?”
“倒是秦四公子你,少在这里......”
她上下打量着秦鹭野,淡漠吐出量身定做的五个字:“狗眼看人低。”
“咔嚓!”
秦鹭野手中的白玉茶杯,终于不堪重负,被他生生捏碎!
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混着茶水滴滴答答落下,在他脚边形成一滩狼藉,触目惊心。
北夷使臣们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面如土色,吓得魂飞魄散。
尧光城主!她、她竟然公然辱骂他们四公子是“狗”!
夭寿了!
这、这和谈还怎么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