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17点40分。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行驶在林顿镇之内,速度不快不慢,非常平稳。
随后,它在街角掉了个头,便拐进了林顿镇邮局所在的主干道。
轿车内,维克多特地坐在车后座的左边,这样一来,当车停在邮局外时,便能第一时间让人将他一览无余。
此时,透过车窗朝外看去,能明显发现这里的人正在急剧增多,人群蜂拥着往喧嚣声最大的地方挤去。
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见此,为了看热闹,也不明所以的也跟着前往,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横穿街道,以至于都迫使着充当司机的埃尔森管家将车速慢了下来。
不过这反而令维克多很满意地开口:
“你一会可要跟紧了,安娜。”
坐在车后座右边的安娜听到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回应:
“知道了。”
说完,安娜透着车窗继续盯着外边,直到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维克多…”
这里安娜迟疑了一下,不过想了想,还是将目光转向了维克多,平静地说:
“你能将你的演讲稿给我看一下吗?”
话音落下。
安娜发现维克多透着车窗凝视着人群没有回应。
她观察了一下,发现他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让她皱着眉头伸出手指戳了戳。
维克多终于有了反应,疑惑地转过头:
“怎么了?”
盯着他疑惑的样子,安娜一时之间真不知道他是伪装的,还是确实没听见,不过临近计划开始,她也没将时间浪费在这里,而是直接伸出了手,语气平淡地请求:
“请给我看看你写了一下午的演讲稿。”
“一会你不就听见了?”维克多一脸不以为意,“干嘛要看?”
安娜平静地盯着他,懒得解释。
不过尽管安娜没有解释,但维克多还是理解了安娜这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性格,从口袋里掏出了写好的,折叠在一起的演讲稿递了过去。
接过演讲稿,安娜直接展开准备翻阅。
不过还未等她还没看清一个字,便听见维克多悠然地声音从耳边传来:
“不用担心,我觉得它应该能帮我迷倒林顿镇的人们,帮我们取得支持。”
“我没担心。”安娜淡淡地反驳,“我只是想看看你写的怎么样——”
说完,安娜又补充说:
“顺便看看里面有没有提到我。”
这话让维克多笑了出来。
“是么?那看来这次人多的你都急不可耐了。”
维克多侧过头,盯着安娜眼睛打趣说:
“哎呀,是不是眼睁睁看着我要吃肉了,你连汤都喝不着,感觉自己非常的可怜兮兮,忍不住在这里话里…不,是直白的提醒我你也想要喝点汤?”
安娜回避视线,不想让维克多看着自己的眼睛,这代表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而且有意思的是,这次安娜也没反驳,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
“我衷心感谢你的理解和支持,维克多。”
这话虽然让维克多又笑了笑,但他还是不无任何恶意地坦言:
“理解和支持也没用,因为我要是提到了你,那么这次演讲就变味了,你必须面对事实。”
“我不会带任何私心,你也不会带任何私心,我们只是为民主和公正。”
闻言,安娜无法面对维克多。
因为尽管她能明白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但心中某种落差感还是让她有些难掩饰面部的表情——一种非常不满意的表情。
不过不满意归不满意,可她还是很理性的没有去反驳,只是微微又偏过了一点脑袋,像是生闷气的继续翻阅演讲稿起来。
见状,维克多耸了耸肩,也不以为意。
毕竟他虽然能理解安娜的心情,但这他也确实没办法。
因为路要一步步走,饭也要一口口吃,可不能一步登天,不是么?
“…”
想到这,回头望着车窗外的蜂拥的人群,维克多又一次目光闪烁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酝酿。
就这样,又过去了十分。
黑色的轿车最终停在了邮局外边。
此时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外面是喧嚣的人群。
而车内却是一片静默。
在这期间,埃尔森管家沉默地等待着雇主的指示,没有多说话,而安娜也只是翻阅着手中的演讲稿时不时皱眉。
显而易见,如今做主的是维克多。
但维克多也没说话,只是凝视着外边的人群陷入到了某种回忆。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亲身听了一次肖恩的演讲。
讲真的,那次演讲真是枯燥乏味,没有丝毫鼓舞人心的能力,给他一种他上他也行的错觉。
但就是那种平平无奇的演讲反而受到了媒体的夸赞。
相比之下,他亲自撰写帮助肖恩获取支持的演讲稿反而招到了大肆批判。
他很疑惑,本以为是自己写演讲稿的能力不行,多次进行对比,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
直到最后,维克多亲自开始谋划工人罢工游行之后,才发现了答案。
原来并不是自己的演讲稿不行。
而是他写得演讲稿子太过于冒犯一些群体,不够循规蹈矩。
是的,在某些时候演讲稿就是要中规中矩,要没有高度,要不会冒犯别人的才叫好稿子。
不然的话,那便只能叫对其他事物没有畏惧,看了几本书,看了几遍小文章便自以为是的理解了本质,开始辱骂帝国,鄙夷帝国治理者,仿佛帝国对不起你一样的夸夸其谈之徒。
但讲真的,如果在争取支持的路上不够冒犯,那么不就相当于一只困在笼子里的伟大野兽不使用自己的力量挣脱牢笼,而是张嘴向着将你关在笼子里的人摇尾巴乞求赦免一样可笑吗?
那怎么能引起共鸣,争取到支持?
所以,自己今天写得稿子好像也不怎么样。
也许应该在激烈一点?
在维克多的若有所思中,安娜的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
“维克多。”
安娜将稿子递了过来,语气平静。
“有点意外,你这次写的好像还没有上次给我的那份好。”
“哦?是吗?”维克多微笑着回应,但没有接过,“那你觉得为什么没有上一次好?”
这话让安娜一怔,但还是摇了摇头坦言说:
“整体上来说,可能有点温温吞吞,避重就轻,但也能理解,毕竟你不想跟保皇党撕破脸。”
“是吗?”
这话让维克多笑容灿烂了一些,然后语气认真地说:
“那么安娜,你将它撕掉吧。”
“什么?”
安娜眉头一皱,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维克多却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
“我说,将它撕掉吧。”
“你确定?”
在维克多又说了一遍后,安娜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但还是犹豫的提出了异议:
“但你写了一下午,撕掉了一会演讲怎么办?”
维克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暧昧地说:
“那你想我在这一次演讲提你的名字吗?安…”
“撕拉——”
未等维克多说完,安娜一点不带犹豫地径直将演讲稿撕成两半,顺带还扔在了地上。
盯着维克多笑容灿烂的样子,安娜一点也不感到羞愧,相反,还一脸平淡:
“你要我撕的,我只是顺从你,维克多。”
维克多耸了耸肩,并未对安娜的表现感到惊讶,只是理所当然地回答:
“当然啦,安娜,我让你撕的。”
“那么你会吗?”安娜盯着维克多的眼睛,“我的意思是——”
“我能不能喝点什么?”
“自然,想喝什么喝什么,我请客。”维克多笑着回答,然后伸出了手,“走吧,亲爱的。”
“时间到了。”
安娜注视着维克多的眼睛看了一会,见他真的似乎没有说谎,才满意地将手放在了维克多手上。
埃尔森管家很识趣的没让维克多多言便将车门解锁。
随后,维克多牵着安娜的手,直接打开了车门,从后座下了车。
然而,不出意外,刚一下车,维克多还未来得及将安娜牵出,甚至都没转向,数道闪光灯便在潜藏在人群中闪烁起来,没有去里面挤的记者一下子就冲了出来,推着人群向着维克多大喊:
“克伦威尔先生——”
“我是——”
没有听清记者们喊什么,因为伴随着一阵更大的喧嚣声,他们的声音彻底被淹没。
围观者的人群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大声地提醒着还围在警戒线上的同僚——
“克伦威尔先生来啦!”
“来啦———!”
人群骚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