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燃起时,赤色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灼热气流卷着草木灰烬升腾,与林间残留的最后一丝雾气交织缠绕,像一层朦胧的纱,轻轻裹住那些永远没能走出森林的年轻生命。他们曾带着对自然的好奇踏入这片林地,如今却只剩焦黑土地上无声的遗骸,仿佛连风都在为他们做最后的送行。
林清尘与孙月兰站在林外空地上,望着熊熊燃烧的星烬森林,神色截然不同。孙月兰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藏不住的怅然几乎要溢出来,那些前几日还鲜活笑着的大学生,终究没能踏上回家的路;林清尘则目光沉邃地望向火光深处,眉头微蹙,他清楚这把火不仅烧毁了雾诡留下的诡异隐患,更像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悄然拉开了他们与钟伟之间愈发激烈的交锋序幕。
“钟伟此举,分明是在刻意培养诡异势力,妄图用诡祸搅乱整个烬月界。”林清尘率先打破沉默,声音裹着一丝化不开的冷意,“星烬森林只是开始,以他的野心,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其他动作。”
孙月兰闻言,拳头握得更紧,眉心的混元珠突然闪过一抹耀眼的紫光,像是在呼应她眼底燃起的决心:“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我们都不会让他得逞。下次我一定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好。”林清尘看着她眼底的坚定缓缓颔首,语气却多了几分长辈般的关切叮嘱,“但你要记住,钟伟修为已达化境,且心机深沉如渊,绝不能轻敌。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也要抓紧巩固混元珠的力量。若是不能熟练掌控这股力量,日后遇到更强的诡异,稍有不慎就会出纰漏。”
孙月兰重重点头,心里已盘算起后续的修行计划。她清楚自己的成长速度必须跟上这愈发凶险的局势,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成为能与林清尘并肩作战的力量,才能守护住更多不该逝去的生命。就像这次,若她能更早掌控混元珠的幻境之力,或许那些大学生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火势才渐渐熄灭。曾经郁郁葱葱的星烬森林,如今只剩一片焦黑土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燃烧后的焦糊味,刺鼻却又安心。那股萦绕林间许久的诡异腥气,终于彻底消失。
副官早已带着人手在旁等候,待火势完全熄灭,便立刻进入林地收殓遇难大学生的尸骨。整整一百一十三具遗体被整齐排列在林外空地上,每具都覆着洁白粗布,风拂过布面掀起的褶皱,像是在无声诉说这场悲剧,肃穆场景里透着刺骨的悲凉。
林清尘亲自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往生经》,轻声为这些无名尸骨诵经祈福。孙月兰、吴言等人静静肃立在旁,没人说话,沉重的气氛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待祈福结束,吴言立刻安排人手将尸骨运往附近向阳山岗安葬,还特意请石匠立了一块无字石碑。碑上虽无姓名,却刻着“星烬魂归”四字,只为日后若有亲人寻来,能在此处找到一丝慰藉。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林清尘望着渐渐远去的送葬队伍在心底默念,既是安慰他人,也是告诫自己:悲伤不能停滞脚步,唯有继续前行,才能不让更多人重蹈覆辙。
处理完后事,林清尘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孙月兰眉心。那枚混元珠此刻莹润得近乎剔透,淡紫色的光晕像呼吸般缓缓起伏,流转间将她周身的灵力梳理得愈发凝练。自从吞噬了雾诡本体与星烬森林残存的诡异之气后,这枚珠子仿佛被彻底激活,连带着孙月兰的气息都暴涨一截。周身灵力澎湃却又沉稳,没有半分驳杂,显然已将那股凶险力量彻底消化,实力再攀新阶。
可越是细看,林清尘心里的别扭感就越强烈。孙月兰不过十三岁,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月牙,藏着孩童独有的纯粹;在混元珠日复一日的滋养与天道气运的加持下,她周身又萦绕着一丝不容亵渎的圣洁之气,像初升的朝阳,纯净又温暖,这本合乎情理。
可偏偏,她抬手投足间,又会隐隐透出一股妖异的魅惑感。那不是刻意为之的姿态,而是源自神魂深处的牵引,会让人在不经意间失神,与她的稚气、圣洁形成尖锐对立,就像冰与火被强行揉在一处。
圣洁与妖艳本是水火不容的两种气质,更何况承载者还是个半大孩子。这种矛盾的交织,让孙月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像一幅本该清雅的山水画,却被添上了一抹突兀的浓艳色彩。
林清尘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凝聚的真气,暗自思索:世间万物的变化皆有定数,一饮一啄、一消一长,都循着天道定律。从情殇泉的情丝诡力、枯寂林的死气,到天外陨石的重力,再到如今雾诡的幻境之力,这些曾危害烬月界的诡异之力相继消散,而每一次消散,都恰好对应着混元珠的力量节节攀升。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一个令人心惊的念头渐渐在他心底成型:那些诡异之力,或许从未真正湮灭。它们只是换了一种存在形式,尽数被混元珠收纳、储存,甚至……炼化。
而孙月兰身上这矛盾的气质,恐怕正是混元珠潜移默化的结果。圣洁源于天道气运的持续加持,是“正”的体现;那抹妖艳则是诡异之力残留的印记,是“邪”的余韵。一正一邪在她体内共生,才造就了这般格格不入的景象。
再往深想,林清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孙月兰的修行之路,或许从得到混元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歪了。这混元珠吞噬诡异、转化力量的法门,分明类似魔道失传已久的“以身噬鬼”修行术。
只不过魔道修士是直接吞噬诡异之力,以自身为容器炼化,稍有不慎就会被诡异反噬,沦为不人不鬼的怪物;而孙月兰多了混元珠作为缓冲,珠子先一步收纳诡异之力,过滤掉部分凶险后再转化为她可用的力量,看似安全无虞,实则暗藏巨大隐患,就像在脚下埋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雷。
今日她能借助混元珠消化雾诡之力,可若日后遇到更强大、更诡异的存在,混元珠的过滤能力还能奏效吗?一旦有漏网的诡异之力侵入她的神魂,或是混元珠本身被诡异之力彻底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林清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眸底闪过一丝决然。他抬头看向孙月兰,语气凝重得近乎沉重:“月兰,混元珠虽能帮你快速提升实力,但它的修行之法终究偏于诡异,长久下去恐有隐患。如今你与它的牵连还没根深蒂固,我或许能斩断你与它的联系,换一条更稳妥的修行路。哪怕进度慢些,至少能保你安全。”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孙月兰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她下意识抬手捂住眉心的混元珠,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珠子传来的温热,眼神里满是抗拒,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摇了摇头:“大哥哥,不行。”
“它不只是一件器物,更是我对抗诡异的力量根本。”孙月兰的指尖紧紧贴着眉心的珠子,淡紫色光晕在她掌心下微微闪烁,像是在与她的情绪共鸣,眼神却异常坚定,“没有它,我连雾诡的幻境都破不开,更别说保护其他人了。而且我能清晰感觉到,混元珠选中我不是偶然,是天道的选择。我是天道之女,注定要靠它来承担铲除诡异的责任。”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对现实的清醒认知,不再是孩童般的天真:“若是没了它,我实力会瞬间大减,别说继续追查钟伟的踪迹,恐怕连自保都做不到。到那时,我不仅帮不了你,还会成为你的累赘。我不想做累赘。”
林清尘看着她眼底的执拗与认真,心里的担忧渐渐被无奈取代。他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孙月兰说的隐患确实存在,如今烬月界诡异横行,钟伟又在暗中作乱,没了混元珠的加持,她确实难以立足。而且自己对混元珠的猜测,终究只是基于修行逻辑的主观臆断,没有实际证据支撑,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劝你。”他不再坚持斩断联系,只是语气加重了几分,字字恳切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但你要记住,混元珠虽强,终究是外物,变数太多。《百炼图经》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靠此法修炼出的力量,与你的神魂紧密相连,不会被轻易剥夺,也不会反噬自身,这份力量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日后千万不能本末倒置,过度依赖混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