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保罗大教堂的尖顶,在城市最高的夜空中,像一把刺向星辰的利剑。
本杰明被蛛丝牢牢地固定在滴水兽的石雕上,动弹不得。
午夜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裸露的皮肤,关节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一种折磨。
他惊恐地看着东方。那片深沉的墨色地平线上,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丝病态的灰白。
太阳···快要出来了。
他开始疯狂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身体,但那坚韧的蛛丝却纹丝不动,反而因为他的挣扎而勒得更紧。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他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呜咽,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他不想死。
他不想在黎明的圣光中,像一张被点燃的旧报纸一样,痛苦地化为灰烬。
“吱嘎——”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
本杰明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防风镜,脸上布满伤疤的老人,正操控着一台经过魔改的轮椅,从教堂屋顶的阴影中缓缓驶出。
轮椅在石板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辙痕。
是惠斯勒。
“看来,你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惠斯勒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他停在本杰明面前,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质的,形状酷似打火机的引爆器。
“你……你是谁?”本杰明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惠斯勒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已经越来越亮的天空。“别急,在你变成一堆烤焦的粉末之前,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他按下了引爆器上的一个按钮。
本杰明只觉得胸口一热,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皮夹克下面,不知何时被贴上了一块小小的,闪烁着红光的塑胶炸药。
“这玩意儿里面装的不是c4。”惠斯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是高浓度的液态银和紫外线爆发器。你猜,是它先爆,还是太阳先出来?”
本杰明的脸,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
“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迪肯·弗罗斯特的仪式,除了需要埃里克,还需要什么?”
“长老……十二个纯血氏族的长老印记!”本杰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喊道,“仪式需要他们的血脉作为引导,将日行者的力量扩散到整个血族!”
“那些长老在哪?”
“城市之心!他们都在那里!迪肯大人为了防止他们叛变,把他们都集中控制起来了!他们也是仪式的祭品!”
惠斯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很好。”他收起了引爆器,操控着轮椅转身,向着来时的阴影驶去。“这消息很有用。”
“等等!”本杰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绝望地嘶吼,“你答应过我的!放了我!太阳……太阳要出来了!”
惠斯勒的轮椅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只是说消息很有用。可没答应要放了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屋顶的黑暗中。
“不——!”
绝望的嘶吼声,回荡在教堂的上空。
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突破了地平线的束缚,如利剑般刺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精准地投射在了圣保罗大教堂的尖顶上。
“滋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油脂滴入烙铁的声音响起。
本杰明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在圣洁的晨光中,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捧飞灰,被风一吹,便消散在了纽约的黎明里。
··············
皇后区,一家早已倒闭的“米克修车行”里,灰尘在从破损天窗透进来的光柱中飞舞。
空气里,机油和铁锈的味道,已经深深刻进了墙壁的每一寸砖缝。
在这片废墟的中央,却有一片区域,干净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几台高精度的服务器嗡嗡作响,屏幕上滚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枪械零件、电路板和半成品的银质刀具。
惠斯勒坐在轮椅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雪茄,正用一把镊子,小心翼翼地将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银线,焊接到一枚手雷的引信上。
他头也没抬。
“门没锁。”
话音落下,修理厂沉重的卷帘门被从下方拉开一道缝,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钻了进来。
彼得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眼前这个堪比军火库的临时基地,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老爷子,您搬家的效率可真够高的。需不需要我帮你把那挺加特林也运过来?”
惠斯勒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过。
“不用了,”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用油布盖着的大家伙,“我造了个新的,改进版,加了紫外线照射模块。”
彼得一时语塞。
“我们找到了那个蓝头发的……”他定了定神,准备把昨晚的发现和盘托出。
“本杰明。”惠斯勒替他说了出来,然后,他操控着轮椅,滑到一台电脑前,敲了几下键盘。
屏幕上,出现了一段监控录像的画面。画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圣保罗大教堂的尖顶上,一个蓝头发的男人被蛛丝捆着。
紧接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从阴影中出现。
彼得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也在那儿?”
“你把他挂得太高了,风太大,说话费劲。”惠斯勒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不过,视野确实不错。”
他关掉视频,屏幕上切换成一张复杂的地下管线图,其中一个区域被红圈重点标注了出来。
“‘城市之心’,废弃的中央地铁枢纽。迪肯·弗罗斯特的老巢。”
“仪式需要十二个纯血氏族的长老,和埃里克这个‘日行者’作为祭品。”
“时间,就在今晚,血月升起之时。”
惠斯勒三言两语,就把彼得和马特准备汇报的所有情报告诉了他们,甚至还多了些细节。
“好吧,”彼得摊开手,“看来我们昨晚的酷刑体验课,算是白上了。”
“不白上。”马特开口,他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此刻终于出声,“我们让他体会到了那些孩子的恐惧。这是必要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彼得能听出那份平静之下的冰冷。
惠斯勒深深地看了马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他喜欢这个沉默的年轻人,远胜过旁边那个话痨小子。
“既然情况都清楚了,那就该谈谈怎么干了。”惠斯勒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指着屏幕上的地图。
“‘城市之心’有十七个地面出口,但现在,肯定全被封死了。内部结构复杂,像个迷宫,到处都是监控和陷阱。硬闯,等于送死。”
他放大地图,指着一条不起眼的,标注着“废弃排污总管道”的线路。
“这里,是唯一可能绕过外围防御的入口。它直接通到枢纽的第三层,也就是迪肯改造的仪式大厅下方。但这条路,只有一个人能走。”
他的目光,落在了马特身上。
“管道里漆黑一片,布满了声呐探测器和压力感应板。只有你的耳朵,能带着你穿过去。”惠斯勒说。
“你的任务,是潜入仪式大厅,找到控制十二个长老的束缚装置,在仪式开始的瞬间,切断它。长老们的血,是引导力量的关键。只要有一个人没被抽干,仪式就会失败。”
马特点了点头,没有一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