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地下管道深处。
迪肯·弗罗斯特带着他的战利品,回到了临时据点。
这是一个废弃的地铁站,经过了改造,墙壁上布满了各种古老的吸血鬼符文和现代化的电子设备,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融合。
埃里克被两根粗大的铁链,呈“大”字型,锁在了一面金属墙壁上。
他身上的伤口,在自愈能力的作用下,已经基本愈合,但那专门针对性的神经毒素,依旧麻痹着他的每一寸肌肉和神经,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迪肯·弗罗斯特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研究服,戴着金丝眼镜,优雅地端着一杯盛着鲜血的高脚杯,站在埃里克面前。
他看着埃里克,眼神里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科学家看待珍贵实验品时的狂热和兴奋。
“日行者···埃里克·布鲁克斯。”迪肯轻轻晃动着酒杯,“一个完美的奇迹。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物种。”
他抿了一口杯中的血液,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研究你。你的血液,你的基因,你的一切。你是解开我们吸血鬼一族进化枷锁的···钥匙。”
“我们被诅咒,惧怕阳光,惧怕银。但你,却拥有我们所有的优点,却没有我们任何的弱点。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埃里克闭着眼,一言不发。
“我马上就要成功了。”迪肯没有在意他的沉默,他自顾自地说道,声音越来越亢奋,“只要把你,和十二个纯血氏族的长老之血融合,我就能召唤出血神‘拉·马格拉’!”
“届时,我将成为新的血神!所有的吸血鬼,都将获得你的能力!阳光,将不再是我们的束缚!人类,将成为我们圈养的牲畜!”
他张开双臂,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由他统治的,永恒黑夜的未来。
“而你,”他放下酒杯,走到埃里克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胸口那坚实的肌肉,眼神狂热,“你将成为这场伟大进化的···第一个祭品。”
“你的牺牲,会被每一个获得新生的吸血鬼,永远铭记。”
·················
纽约的黎明,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灰白色的光,先是像墨水滴入清水般,在天际线上晕开一抹淡淡的痕迹,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将整座城市的轮廓从深沉的夜色中打捞出来。
彼得坐在高楼的边缘,两条腿悬在半空中。他没有戴面具,清晨的冷风吹在他年轻的脸上,带走了最后一丝睡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昨夜的一幕幕,像坏掉的电影胶片,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绿魔的狂笑,机器人的铁拳,埃里克决绝的背影,以及···那片最终归于死寂的黑暗。
他救了卡伦,拿到了解药。从结果上看,任务算是完成了。
可为什么,心里就是不高兴呢?。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但这一次,彼得第一次感觉到了这句话后面,那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
责任越大,失去的···也可能越多。
这是一个英雄必须习惯的等式吗?用一个同伴的牺牲,去换取另一个人的生机?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透着一股血腥味。
天彻底亮了。
彼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戴上面具。生活还要继续,他这个“友好邻居”,总不能在楼顶坐到太阳下山。
他从窗户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动作像猫一样轻盈。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几乎是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连战衣都懒得脱。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彼得?你醒了吗?”是梅婶的声音。
彼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战衣塞进被子里,拉过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醒了,梅婶。”
门开了,梅婶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你昨晚很晚才回来,又是去图书馆通宵了吗?”
“嗯……对。”彼得接过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和一个朋友,复习功课。”
他不敢看梅婶的眼睛。奥斯本集团,哈里,绿魔……这些名字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喘不过气。他撒的谎,也越来越沉重。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孩子。”梅婶伸手,理了理他额前凌乱的头发,“看你累的。快喝了牛奶,再睡一会儿吧。”
“好。”
梅婶带上门走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那杯热牛奶的香气,似乎也无法驱散空气里的那份冰冷。
彼得没有睡意。他靠在床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埃里克。
与此同时,地狱厨房。
“尼尔森和默多克律师事务所”里,马特盘腿坐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周围一片黑暗。
外界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有序。街上汽车驶过的引擎声,楼下咖啡店老板打哈欠的声音,远处教堂传来的第一声钟鸣……
他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那份正常里,却多出了一块无法被填补的空白。
一个心跳声,消失了。
他能清晰地“回放”出昨晚的每一个细节。当埃里克挡在他身前,用那柄银色武士刀架住钢铁巨手时,他听到了埃里克沉稳有力的心跳,听到了他肌肉绷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这个号称能洞悉一切的“夜魔侠”,在那一刻,却像个真正的瞎子,无助而脆弱。
而那个一直独来独往,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却用自己的后背,为他挡住了致命的攻击。
这不是地狱厨房的街头斗殴。
吸血鬼的千年阴谋,绿皮肤的空中疯子,还有奥斯本集团深不见底的黑暗……他踏入了一个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危险的战场。
奥斯本大厦,通风管道深处。
一阵如同万千钢针同时扎入骨髓的麻痹感,让绿魔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惊醒。
他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四肢依旧不听使唤。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这座城市未来的王,混乱的化身,竟然被一个他眼中的“低等生物”,用一根小小的毒针放倒,像垃圾一样扔在了这里。
“迪肯·弗罗斯特……”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头盔的变声器将他的声音扭曲成一阵嘶哑的咆哮。
他用尽全身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艰难地抬起手臂,在那布满电路的护腕上,摸索着按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按钮。
一阵微弱的电流声,从战衣内部响起。内置的紧急医疗系统,开始分析并中和侵入体内的神经毒素。
“你抢走了我的玩具……”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管道,低声嘶吼,“你毁了我的派对……”
“我会找到你。我会找到你那肮脏的巢穴。然后,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把你和你那些肮脏的同类,一个一个,烧成灰!”
“还有你,小蜘蛛……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你们都得死!”
彼得的房间里,老旧的台式电脑发出了嗡嗡的运转声。
他睡不着,干脆爬起来上网。
新闻网站的头条,是某位明星的绯闻。他往下翻了很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条关于奥斯本集团的新闻。
标题是:《奥斯本集团深夜发生电路故障,官方称无人员伤亡》。
一张配图,是奥斯本大厦的全景,看起来平静如常。
完美的掩饰。
彼得关掉新闻页面,在搜索框里,敲下了“迪肯·弗罗斯特”这个名字。
搜索结果寥寥无几。大多是一些神神叨叨的都市传说论坛,和几篇语焉不详的历史文献扫描件,将这个名字与十九世纪欧洲的一些神秘社团联系在一起。
线索,几乎等于没有。
彼得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已经彻底放亮的天空。
他想起了埃里克。那个男人站在黑暗的通道里,独自面对前后两个无法战胜的敌人。
他不是去送死。
他是去完成他的使命,并且,将剩下的使命,交到了他们手上。
他信任他们。
彼得心中那份名为“责任”的怀疑和动摇,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坚硬的东西所取代。
是承诺。
他拿起手机,找到了马特的号码。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最终,他敲下了一行字。
“惠斯勒和卡伦有他们的任务。我们有我们的。埃里克不能白白牺牲。我们得找到他。”
点击,发送。
信息发出的瞬间,他感觉心里那块空洞的地方,被填上了一点东西。很沉,但很踏实。
手机屏幕亮起,震动了一下。
是马特的回信。
只有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