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层试练塔，空旷肃杀的空间内，唐浩与那道代表着宗师境界的“金万雄”模拟体相对而立。
这一次，没有上次那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压迫感。
唐浩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气息虽然凝练如汞，深不可测，但散发的能量层级，与此刻火力全开的自己相比，已不再遥不可及，甚至隐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对峙。
势均力敌。
唐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战意。
与同层次、甚至更高层次的对手进行生死搏杀，是武者突破瓶颈、锤炼技艺的最佳途径。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他怎会错过？
他将《古武易筋功》第九层巅峰的全部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并融合《引雷诀》第四层（他稍微压制，以免极限运转真气突破到第六层）的真气，综合攻击力正好稳稳接近一万五千公斤的宗师门槛，与眼前的对手旗鼓相当。
“来！”唐浩低喝一声，主动抢攻。
模拟体亦同时发动，依旧是那看似平凡却蕴含天地至理的步伐，掌风呼啸间，宗师级的磅礴力量沛然涌出。
“轰！砰！啪！”
激烈的碰撞声瞬间响彻整个试炼空间。
两道身影化作了两团模糊的光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交错、分离、再碰撞。
拳掌交击处，气劲迸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
唐浩将《梅花步》的灵巧诡变发挥到极致，在方寸之间腾挪闪避，寻找对手攻势中的间隙。
《棉掌》的阴柔缠劲与《引雷诀》的刚猛爆发被他交替运用，时而如春雨连绵，消磨对方劲力；时而如雷霆炸裂，试图强行破防。
对手同样强大得令人心悸。
其招式运用圆融无暇，对力量的掌控精妙入微，每每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唐浩的杀招，并予以凌厉反击。宗师境特有的那种对“势”的运用虽不明显（或许是模拟体限制），但其战斗意识、反应速度、力量运用效率，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是一场真正的鏖战。
双方都将自身武学、战斗智慧、意志力催发到了极限。
一个时辰在忘我的激战中飞速流逝。
汗水（精神体模拟）早已浸透衣襟，肌肉传来酸胀与刺痛，精神更是高度紧绷，稍有松懈便是败亡之局。
但唐浩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他沉浸在这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极致体验中，以往修炼中许多晦涩难明之处，在生死搏杀的压力下竟逐渐融会贯通。
他骨子里的执拗和不服输被彻底激发。
不使用更强的力量碾压，就靠现在这“公平”的实力，他要赢。
终于，在双方不知第几千次碰撞后，唐浩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因久战气息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短暂的凝滞——或许是模拟体能量运转的周期性弱点，或许是高强度对抗下不可避免的微小破绽。
电光石火间，唐浩将全身力量集中于一点，一记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蕴含了所有战斗领悟的直拳，以超越以往的速度悍然击出，直捣对方因前招用老而微微敞开的胸腹空门。
模拟体反应快得惊人，千钧一发之际勉强回掌格挡。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模拟体虽然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但仓促间的力道终究弱了半分，身形被震得微微一晃，脚下步伐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凌乱。
就是这毫厘之差。
唐浩战斗本能爆发，蓄势已久的《梅花步》瞬间催至极限，身影如同鬼魅般一分为二（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影），真身已不可思议地出现在模拟体视线死角——其背后。
蓄满力量的一掌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印向其后心。
模拟体显然没料到唐浩的速度能在瞬间再次突破，但它作为宗师模拟体，战斗意识堪称恐怖。
在掌风及体的刹那，它竟强行扭转腰身，手臂以一个违背常理的角度向后挥出，试图再次格挡。
“啪！”
掌臂再次交击。
模拟体终究是失了先机，又是仓促应对，力道不足。
这一下，它再也无法稳住身形，被唐浩掌中蕴含的磅礴力量推得脚下踉跄，向前抢出两步，气息出现了明显的紊乱。
“好机会！”唐浩眼中厉芒爆闪，得势绝不饶人。
他身形如影随形，紧紧贴住对手，《棉掌》的奥义被他发挥到淋漓尽致。
双掌翻飞如穿花蝴蝶，掌影重重，看似轻柔无力，实则每一掌都蕴含着撕裂金铁的阴柔暗劲和《引雷诀》的爆裂真气。
掌势连绵不绝，如同疾风骤雨，又似长江大河，一浪高过一浪，疯狂地拍向立足未稳、气息不稳的对手。
模拟体此刻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在唐浩狂暴而精密的攻势下左支右绌，只能拼命防御，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先机已失，破绽已现，在唐浩这种级数的高手面前，败局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第三十四掌……第三十五掌……第三十六掌。”
当第三十六掌拍出时，唐浩的掌势陡然一变，从连绵阴柔转为至刚至猛，抓住对手因连续抵挡而中门防御出现的一丝微小空隙，如同毒蛇出洞，穿透了对方双臂的防御圈，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其胸膛正中央。
“噗——！”
模拟体浑身剧震，护体气劲（模拟）如同被刺破的气球般溃散，眼中拟人的神采瞬间黯淡，整个人的气势如雪崩般急速萎靡。
唐浩毫不留情，趁其病，要其命。
脚下步伐再变，抢到对方身侧，双掌连环，又是蕴含全力、快如闪电的三掌，狠狠拍在对方已无防御的肋下与肩胛。
“嘭！嘭！嘭！”
三声闷响，如同最后的丧钟。
模拟体“金万雄”的身形彻底僵住，随即如同风化的沙雕，从被击中的部位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最终汇聚成一团柔和却耀眼的白光，“倏”地一下消散在试练空间之中。
赢了。
战胜了同层次的宗师境对手。
唐浩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精神体模拟），虽然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心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酣畅与成就感。
这不仅仅是一场胜利，更是对他这四个月苦修路线、对他武道理解的一次完美验证。
“试练塔第六层，通过。请问是否继续挑战？”神秘声音适时响起。
唐浩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激荡的心绪和精神的疲惫。
他抬头望向试炼塔上方那不可见的更高处，眼中燃烧着更加炽烈的火焰。
“继续挑战。”
通往第七层的玉石阶梯，伴随着柔和的光芒，凭空浮现，延伸向上方的迷雾。
但唐浩并没有立刻迈步。
他清晰地感觉到，与宗师级对手鏖战数个时辰，尤其是最后那决定胜负的疯狂爆发，对他的精神意志消耗极大。
这种消耗不同于肉体疲劳，更类似于一种“心力”的透支。
若以这种状态贸然挑战更强的第七层，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心中一动，索性就在这第六层空旷的空间里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尝试运转《引雷诀》心法（虽然真气是模拟，但运转心法本身有宁神静气之效），开始恢复那剧烈消耗的精神力。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
试练塔那神秘的声音果然没有催促，仿佛默许了挑战者这种“中场休息”的行为。
唐浩这一坐，便是足足十个时辰。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精光湛然，疲惫尽去，精神意志重新变得饱满而坚韧，甚至比战前似乎还凝练了一丝。
“是时候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目光坚定地踏上了通往第七层的阶梯。
第七层试炼空间，似乎更加凝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前方的对手依旧是“金万雄”的形象，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山岳矗立、渊渟岳峙的错觉。
其气息比第六层更加深沉内敛，唐浩完全无法探测深浅。
“按照我的推测，第六层是一万五千公斤的‘一阶宗师’，那么第七层，很可能就是二万公斤的‘二阶宗师’……”唐浩心中默念，小心翼翼地向对手靠近，全身戒备提升到顶点。
就在他踏入对方五米范围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那静立的模拟体甚至没有做出明显的移动，只是遥遥对着唐浩，随意地一抬手，隔空一掌虚按。
“嗡——！”
空气剧烈震荡。
一道凝练如实质、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劲，脱离其手掌，如同出膛的炮弹，又似撕裂长空的闪电，以超越唐浩反应极限的速度，瞬间跨越五米距离，轰然而至。
真气外放，隔空伤敌。
这才是真正宗师境的标志性能力之一。
唐浩瞳孔骤缩，头皮发麻。他千算万算，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是这种根本不给近身机会的远程打击。
而且这外放真气的速度、凝练程度、其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都远超他想象。
“挡不住。”生死一线间，武者的本能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他拼命调动所有力量，双掌叠加护在胸前，将《古武易筋功》的防御催到极致，同时身体极力向侧后方扭动，试图卸力。
“轰！！！”
淡金色气劲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交叉的双臂之上。
“咔嚓！”（模拟骨骼碎裂声）
一股无可抵御的、超越一万五千公斤的恐怖巨力传来，唐浩感觉自己的双臂仿佛要被碾碎，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中，毫无悬念地向后抛飞出去，半空中就鲜血狂喷（模拟）。
而那外放真气剩余的威力，依旧让他胸口如遭重锤，眼前阵阵发黑。
差距太大了。
不仅仅是力量的差距，更是攻击方式的代差。
近身搏杀，他或许还能周旋一二，但这种超视距、高速度、高威力的真气外放攻击，完全超出了他目前的应对范畴。
“我放弃试练！！！”在身体即将重重砸落地面、下一道可能更致命的外放气劲或许已在酝酿的瞬间，唐浩用尽最后力气，嘶声吼出。
白光笼罩。
天旋地转。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回到了轩辕武尊洞府那柔和的主空间，面前是那位面带温和笑意的守府老仆。
“小友此次进步神速，竟能通过第六层，实属不易。”老者微微颔首，“望你戒骄戒躁，继续勤修。第七层，非你现在所能企及。”
说完，不待唐浩多问，袖袍一拂。
眼前景象变换，潮湿阴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唐浩已回到了地底溶洞深处，自己闭关的石台旁。
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唐浩没有立刻起身。
第七层那惊鸿一瞥的交手，尤其是那真气外放的一击，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不对……有问题……”他眉头紧锁，仔细推敲，“第六层的对手，力量是一万五千公斤，但没有展现出真气外放的能力。
第七层的对手，力量预估是二万公斤，却能外放真气，且外放真气的威力感觉不比第六层对手的近身攻击弱多少……”
“先天境界，力量增长有规律可循。
后天巅峰基础力量约一千公斤，以后先天境界每提升一阶，力量增长大约是一千公斤左右，直到先天九阶巅峰，约一万公斤，触摸宗师门槛。”
“但如果第六层就是‘一阶宗师’，力量仅从一万公斤增长到一万五千公斤，增幅只有五千公斤？
这增幅比例，似乎比先天阶段的规律性增长要小？
而且，为何第六层宗师不能外放真气，第七层就可以？
这更像是……一种质变。”
一个大胆的猜想逐渐在他脑中清晰起来：
“难道……我遇到的那个第六层的‘一阶宗师’，其实根本不是真正的宗师？而是介于先天巅峰与真正宗师之间的一个过渡境界——比如，半步宗师？”
“而第七层那个能真气外放的‘二阶宗师’，才是真正的、完成质变的‘一阶宗师’？”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力量增长的幅度变化，以及‘真气外放’这一标志性能力出现的位置。”
这个猜想让他心头震动。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对宗师境界的理解，甚至当前武道界的普遍认知，都可能存在偏差或缺失。
真正的宗师境，门槛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威能还要可怕。
“必须搞清楚。”强烈的求知欲和紧迫感涌上心头。
这关乎他未来的修炼方向，更关乎他能否真正通过轩辕武尊的考验。
他不再迟疑，起身快步向溶洞外走去。此刻，他需要信息，需要求证。
回到地面营地，穿过忙碌的办公区，他径直回到自己那间尘封大半年的办公室。
从抽屉角落里找出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连接上充电器。
屏幕过了一会儿亮起，熟悉的开机画面出现，信号格开始闪烁搜寻。
但精神的极度消耗（虽然是精神体战斗，但对本体的精神负荷是真实不虚的）和刚才那番激烈的头脑风暴，让唐浩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
“急也不在这一时。”他揉了揉眉心，深知状态不佳时不宜做重要决策或进行关键沟通。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来到营地后方专为他预留的、安静整洁的宿舍，衣服也懒得换，倒在床上，几乎是脑袋沾到枕头的同时，便沉沉睡去。
窗外，土柬的夜空繁星点点。而唐浩的梦中，似乎依旧有淡金色的气劲横空，有巍峨的古塔矗立，还有一个萦绕心头的疑问：宗师之境，究竟何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