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气息迅速逼近,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与腐朽混合的味道。沙地无声无息地隆起,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升起。那并非尸煞犬那样的傀儡兽,而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身披破烂的黑色斗篷,露出的皮肤呈现不健康的青灰色,布满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他的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吞噬光线的幽暗漩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异化,变成了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指尖锋利如钩的狰狞鬼爪,爪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在被其腐蚀。
“能如此轻易解决三头蚀骨犬,看来不是普通的考古队员或者冒险家。”沙哑扭曲的声音从他喉间挤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交出你在前面绿洲听到的一切,然后,滚出这片沙漠。或者,留下成为‘幽仆’的养料。”
他身上的气息,比之前在沿海和内陆遭遇的幽府骨干更显阴邪诡异,带着一种扎根于死亡与污秽的深沉力量,显然是在这片蕴含古老死亡意蕴的沙海中得到了某种滋养或变异。
“幽府的手,伸得果然够长。”我面色平静,感受着对方身上那股与生机截然相反的寂灭之力,“可惜,这片土地,不欢迎你们这些只知掠夺与破坏的蛀虫。”
“狂妄!”异化幽使尖啸一声,身形骤然模糊,化作一道黑烟融入夜色,下一瞬,那只鬼爪已带着刺耳的裂空声,凭空出现在我面门前,速度快得惊人!
然而,在我的感知中,他的动作并非无迹可寻。【天工经纬梭】的能力悄然运转,他能量流动的“结构”、移动轨迹的“规律”在我眼中清晰可见。同时,【荒天古砣】带来的大地稳固之力,让我身周的空间都仿佛变得粘稠而坚实。
我并未硬接,脚下微动,身形如同融入风中,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致命一爪。鬼爪带起的腥风掠过,将我身后的一片沙丘直接腐蚀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躲得了一次,躲得了十次吗?”幽使身影在另一处凝聚,鬼爪连连挥动,数十道漆黑如墨、带着强烈腐蚀与死寂能量的爪影铺天盖地而来,封锁了我所有闪避路线。
我眸光一凝,终于动了。左手虚抬,【水润玉符】与【沧海遗珠】的力量引动,空气中稀薄的水汽瞬间被抽取、压缩,在身前形成一面流转着湛蓝色符文、薄如蝉翼却蕴含浩瀚水元之力的“海渊之盾”。漆黑的爪影撞在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那足以蚀金融铁的死亡能量,竟被至柔至纯的水灵之力层层消解、净化,难以寸进!
与此同时,我右手并指,一点极致的锋锐在白金光芒中凝聚,【太白金煞】!但这一次,金煞之气并未直接激发,而是循着【天工经纬梭】感知到的对方能量结构的某个薄弱节点,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刺出!
“嗤——!”
一声轻响,仿佛气球被戳破。那幽使周身的护体黑气剧烈波动,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右肩处出现一个细小的孔洞,缕缕精纯的阴邪之气正从中逸散而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漩涡般的眼中首次出现了惊疑。
“你……你竟然能看破我的‘幽影煞体’?!”
我没有回答。趁他气息紊乱的瞬间,【礼衡令】的力量发动!一股无形的、代表着秩序与规则的浩然正气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律令,强行匡正着这片被邪气侵染的区域。
“邪祟,当诛!”
言出法随般,那幽使周身的暗红纹路光芒骤黯,动作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他赖以生存的死亡与污秽环境,被【礼衡令】的秩序之力短暂地“净化”了。
就是现在!我一步踏出,脚下大地轰鸣,【戍边獒魄】的山河煞气灌注全身,一拳轰出!没有花哨的光芒,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与厚重,拳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不——!”幽使只来得及将异化的鬼爪挡在身前。
“嘭!!”
拳爪相交,发出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那坚逾精钢的鬼爪,在蕴含大地煞气与【荒天古砣】稳固之力的拳头面前,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拳势未尽,狠狠印在他的胸膛上。
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浓稠的黑色粘液,身体还在半空,便开始迅速瓦解、消融,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在夜风中,只留下一块碎裂的、失去光泽的黑色骨片。
战斗结束得很快。我收敛气息,感受着几种力量配合运用的圆融。新得的【荒天古砣】虽不主攻伐,但其带来的根基稳固与力量凝聚,让其他玉符能力的发挥更加高效、精准。
没有停留,我继续向着喀拉墩古城的方向前进。
黎明时分,一片巨大的废墟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残破的土坯城墙、倾颓的佛塔基座、散落的陶片……在晨曦微光中沉默伫立,诉说着曾经的繁华与如今的寂寥。这里就是喀拉墩,古于阗国的重要城镇之一。
根据星图指引和老教授模糊的提示,我很快在古城边缘一处几乎被流沙掩埋的断壁下,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也被风沙侵蚀得十分严重。
潜入洞中,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空气阴冷干燥,带着浓厚的尘土味和一种……极其微弱的、檀香与岁月混合的奇异气息。甬道两壁,隐约可见模糊的佛教彩绘壁画,描绘着飞天、供养人礼佛等场景,色彩黯淡,但笔触古拙。
深入百米后,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座半塌的泥土佛龛,佛龛前,散落着几具身披古代服饰、早已化作白骨的遗骸,他们姿态各异,似乎是在守护着什么。
而我的目光,瞬间被佛龛上方,一块悬浮于离地三尺空中,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物件所吸引。
那正是一块玉板!
约莫一尺见方,厚度寸许,材质温润如羊脂,却又隐隐透出一种内在的坚韧。玉板表面,并非雕刻着佛像或经文,而是镌刻着一幅极其繁复、精密的“曼荼罗”图案!这曼荼罗由无数细密的线条和符号构成,中心并非主尊,而是一个抽象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点”。整个图案,似乎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玄奥的节奏微微流转,散发着空灵、寂寥、却又蕴含着某种庞大秩序与智慧的气息。
星图的牵引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就是它!
然而,就在我准备上前收取时,异变陡生!
那几具守护的白骨,空洞的眼窝中骤然亮起两点金色的火焰!它们僵硬地转动头颅,“看”向了我。同时,一股强大而纯粹的守护意念,混合着历经千载而不散的虔诚信仰之力,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充满了排斥与警告!
与此同时,身后的甬道入口处,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几声压抑的惊呼。
“快!能量波动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有人抢先了一步!”
是那伙幽府成员,还有……那支考古队的人?他们竟然也找到这里了!
前有古老守护,后有追兵堵截。石室内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我看着那悬浮的、蕴含着佛国寂寥与智慧之光的玉板,又感受着身后迅速逼近的混乱气息,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