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龙秘境内,金光渐敛,浩瀚的龙威与古老的意志缓缓退去,只留下满室温润的光晕和劫后余生的平静。
敖渊躺在金色光雾平台上,虚弱但清醒。他眉心那点折磨人的暗紫色烙印已然消失无踪,皮肤下也不再有两股力量冲突的异象,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微弱,显然无论是契约碎片的侵蚀,还是祖龙之力的冲刷,都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但他终究是醒了。那双金色的眼眸看向扑在身边、哭得像个孩子般的阿禾,眼底掠过一丝歉然与温柔,动了动嘴唇,声音低哑:“别哭……我没事。”
“你还说没事!吓死我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阿禾又哭又笑,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龙后已经忍不住上前,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颊,眼圈泛红:“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渊儿,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敖渊微微摇头,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势,闷哼一声。
“莫要乱动!”龙王沉声道,眼中却满是欣慰与后怕,“你体内契约碎片已被祖龙之力彻底净化,但元气大伤,需好生调养。瑗儿,立刻准备最好的丹药和灵泉,送渊儿回潜渊宫静养。”
“是,父皇。”敖瑗应下,看向敖渊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很快,在龙王和敖瑗的亲自护送下,敖渊被小心翼翼地移出了祖龙秘境,送回了潜渊宫。龙宫最顶尖的御医和长老早已等候多时,仔细检查后,确认那诡异的“契约烙印”确实已被清除干净,敖渊的身体正在以龙族强大的恢复力缓慢自愈,只是损耗极大,需要长时间的精心调理。
潜渊宫再次进入了戒严状态,但氛围却与之前的凝重压抑截然不同。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悄悄在宫人们之间传递。龟丞相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指挥着人手忙里忙外地准备各种滋补品。珠儿贝儿更是喜极而泣,围着阿禾和敖渊忙前忙后,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们面前。
阿禾被勒令好好休息。她之前不顾一切地催动心灯、又在祖龙秘境中竭力引导力量,精神和灵力都透支到了极限,能撑到敖渊醒来已是奇迹。一回到熟悉安全的潜渊宫寝殿,强撑的精神一松,几乎立刻就要昏睡过去。但她硬是守着御医给敖渊处理好伤势,又看着他服下丹药,气息平稳地睡下,才在珠儿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偏殿,几乎是沾枕即眠。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没有噩梦,只有深沉的疲惫和紧绷后彻底放松的空白。
待她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海水和宫殿的窗户,在房间地板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的淡淡气息和……食物的香气?
阿禾揉了揉眼睛,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只是身体还有些酸软。她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寝衣,怀里的心灯被小心地放在枕边,光芒虽然依旧不算强盛,但稳定温润,显然也在慢慢恢复。
“娘娘,您醒啦?”珠儿听到动静,端着温水进来,脸上带着笑容,“睡了快十个时辰呢!饿了吧?长公主殿下刚才派人送来了‘碧海灵羹’和‘水晶玉露糕’,说是最滋补元气,陛下已经用过了,给您也留了一份,一直温着呢。”
阿禾点点头,洗漱后,坐到桌边。食物精致可口,灵气充沛,吃下去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问:“敖渊……陛下他怎么样了?”
“陛下比您醒得早一些,早上御医来看过,说恢复得很好,只是还需静养,暂时不能下床走动。陛下还问起您呢。”珠儿笑道,“陛下现在应该还在寝殿休息,娘娘您要过去看看吗?”
“要!”阿禾连忙点头,也顾不上多吃几口,擦了擦嘴,抱起心灯就往外走。
敖渊的寝殿里,同样弥漫着药香和安神香。敖渊半靠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正在听龟丞相低声汇报着什么。见到阿禾进来,他挥了挥手,龟丞相便识趣地退下了。
“阿禾。”敖渊看着她,目光在她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休息得可好?”
“嗯,睡得很好。”阿禾走到床边坐下,仔细打量着他,“你呢?伤口还疼吗?感觉怎么样?”
“已无大碍,只是有些乏力。”敖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这次……辛苦你了。”
他的手心不再冰冷,带着一丝温热的力道。阿禾鼻尖一酸,摇摇头:“不辛苦,只要你没事就好。”她想起之前净化时的凶险,还有最后祖龙秘境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有余悸,“那个坏东西……真的被彻底消灭了吗?”
敖渊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父皇和御医反复检查过,我体内已无那‘契约烙印’的痕迹,侵蚀也停止了。祖龙秘境中的祖龙之力,配合你的心灯净化,确实将其本源抹除。只是……”
他微微蹙眉:“我总觉得……似乎还有一点极其隐晦的、难以言说的‘残留’,并非能量或印记,更像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那契约碎片被净化前,留下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响’,烙印在了血脉记忆深处?我也说不清楚。”
阿禾的心又提了起来:“那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再检查检查?”
“暂时应该无碍。”敖渊安抚道,“那感觉太过微弱,且并无任何侵蚀或异动迹象,或许只是经历此种劫难后的正常心绪残留。此事我已知会父皇与皇姐,他们会继续留意。”
听他这么说,阿禾才稍微放心,但心里那点不安并未完全散去。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心灯,灯焰安静,似乎并无异常感应。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缓慢。敖渊和阿禾都留在潜渊宫安心养伤。敖瑗每日都会派人送来各种滋补品和恢复神魂灵力的珍物,偶尔也会亲自过来探望,询问恢复情况,并与敖渊简短商议一些紧要公务。龙王龙后也时常传讯关心。
三公主敖汐更是成了潜渊宫的常客,几乎每天都要溜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龙宫里的新鲜事,或是缠着阿禾讲人间的故事,给养伤的日子增添了不少生气。她对敖渊的崇拜更甚,每次来都要问“皇兄今天感觉怎么样?”“皇兄什么时候能好啊?”,又对阿禾能陪着敖渊经历那么多冒险羡慕得眼睛发亮。
阿禾也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熟悉完整后的心灯,以及那奇妙的“琉璃净火”。她发现,经过这次极限的催动和与祖龙之力的共鸣,自己与心灯的联系更加紧密,对琉璃净火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甚至能隐约感应到,心灯深处,似乎还有更多未开发的玄妙,等待着她去发掘。而莲生也在灯焰中沉睡恢复,气息一天天强盛起来。
敖渊的恢复速度堪称惊人。龙族强悍的体魄加上龙宫顶尖资源的滋养,不过七八日,他已能下床缓慢行走,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只是那场劫难毕竟损耗了本源,想要完全恢复巅峰状态,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多的积累。
这日午后,阿禾扶着敖渊在潜渊宫的小花园里散步。花园里那些发光的水母和唱歌的贝壳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康复,显得格外活跃。阳光透过海水,洒下温暖的光斑。
“再过几日,我差不多可以恢复日常修炼和处理一些简单公务了。”敖渊看着远处游弋的鱼群,缓缓道。
“不用那么着急吧?”阿禾担忧道,“御医说还要再静养一段时间。”
“无妨,我心里有数。”敖渊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阿禾,目光深邃,“此番劫难,也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东海之下,暗流从未平息。归墟之眼的封印虽然暂时稳固,但那‘契约之影’的来历与目的,依旧成谜。黑水蛟族余孽未清,幽冥势力是否还有后手,也不得而知。我们必须尽快恢复力量,早做准备。”
阿禾知道他说得对。短暂的安宁固然可贵,但危险并未真正远离。她点了点头:“嗯,我也会尽快把灯‘养’得更好,变得更厉害!”
敖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已经很厉害了。”
两人正说着话,龟丞相忽然匆匆走来,脸色有些凝重。
“陛下,娘娘,长公主殿下有紧急传讯。”
敖渊神色一肃:“说。”
“巡海司在西海与南海交界处的‘混乱海渊’附近,发现了疑似黑水蛟族活动的踪迹,且规模不小,似乎在……搜寻或挖掘什么。此外,凌霄宗云鹤子道长也发来密讯,说中土近来有数起与幽冥之力相关的诡异事件发生,地点分散,看似无关,但发生时间点……与沉波海眼封印破损的时间颇为接近。”
黑水蛟族余党在边境活动?中土幽冥事件时间点巧合?
敖渊和阿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之下,新的暗流,似乎已经开始涌动了。而这一次,又会将他们引向何方?
潜渊宫花园里的阳光依旧温暖,但两人心中,却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对未知风雨的警惕。那场深渊裂隙中的战斗,或许并非结束,而只是一个更大漩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