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还在动。
不是水流自己在动，是人藏在下面搅的。刚才那团毒雾散得快，可味道没走干净，水里还飘着点腥气。蒋龙鼻子一抽，就闻出来了。
他没说话，只把右手往背后一摆，做了个“停”的手势。张驰立刻收刀，王皓也停下脚步。七个人全卡在浅水区不动了，连呼吸都压到最轻。
雷淞然蹲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眼睛死盯着右边那片岩缝。刚才红袖就是从那儿消失的，现在水面有一圈细纹，像鱼吐泡，又不像。
“她没走。”蒋龙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右脚踝抽了一下，老戏班练功的人都知道，这是腿僵了，想活动。”
王皓点头：“绕后？”
“我来堵前头。”蒋龙说完，慢慢往前滑了一步，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红腰带。
李治良吓得脸发白，小声问：“真要抓她？她……她会放毒啊。”
“那就别让她张嘴。”史策冷冷地说，算盘已经在手里转了一圈。
雷淞然咧嘴一笑：“没事，我嗓门比她大，待会儿我喊‘这边’，你们就往那边扔石头。”
话音刚落，李治良突然弯腰捡了块碎石，抬手就砸向左边岩壁。“咚”一声响，水花四溅。
果然，右边岩缝里一道黑影猛地一颤，左臂下意识往外一撑——露出来了！
蒋龙等的就是这一瞬。他像条泥鳅一样窜出去，人在半空就拧了个身，落地时直接扑上去，一手锁腕，一手夹颈，照着《三岔口》里的背摔招式狠狠一压。
“砰！”红袖整个人被按进泥地，水花炸开，脸上全是淤泥。她想挣扎，蒋龙膝盖顶住她后腰，根本不给她翻身的机会。
“老实点！”蒋龙喘着气骂，“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能飞哪儿去！”
张驰立马冲上来，抽出刀鞘压住她另一只手。雷淞然也跳下来，一脚踩住她小腿，嘴里还不闲着：“哎哟喂，这鞋还挺贵吧？是不是租界买的？借我穿两天？”
红袖不吭声，嘴角却往上翘了翘，那笑让人心里发毛。
史策走过来，蹲下身子，盯着她脖子侧面。那里有个小小的飞鹰纹身，和谢尔盖的一模一样。
“你和他是师门？”史策问。
红袖闭眼，装睡。
雷淞然火了：“你还装！我们中间谁告诉你‘第三块藏宝地’的？说！”
没人接话。空气一下子绷紧了。
李治良哆嗦着往后退了半步，结巴道：“我……我没说过……我做梦都没提过三块……”
“你梦话可响了。”雷淞然瞪他，“前天夜里嚷什么‘三块石头拼一块天’，我都听见了。”
“那是……那是我瞎编的童谣！”李治良急得快哭了，“我娘教的！”
史策突然站起来：“不对。”
所有人都看她。
她拿起算盘，在掌心敲了两下：“‘第三块’这种说法，只有看过完整地图的人才会用。李治良只见过半张图，根本不知道有几块。他要是泄密，顶多说‘还有别的地方’，不会精准到‘第三块’。”
雷淞然愣住：“你是说……”
“她是早就知道。”史策看向王皓，“要么佐藤有全图，要么——她来的目的根本不是抢宝，是来确认我们知不知道。”
王皓眼神一沉。他蹲下来，直视红袖的眼睛：“你和谢尔盖，是什么关系？这个纹身，是‘陵光会’的标记。你们不是临时搭伙。”
红袖睫毛动了一下。
但她还是不开口。
蒋龙怒了，抄起红缨枪就要往她膝盖上砸：“不说是吧？老子先废你一条腿！”
“住手！”王皓一把拦住他，“打残了她，谁给我们情报？”
“那你说怎么办？让她在这儿冷笑？”蒋龙吼回去。
王皓没理他，继续盯着红袖：“你说我们中有叛徒。那你告诉我，是谁？”
红袖终于睁眼。她看着王皓，忽然笑了：“你们连自己人是谁都分不清，还妄谈护宝？”
这话像根针，扎得所有人心里一抖。
雷淞然当场扭头盯住李治良：“我说怎么听着不对劲！你昨天半夜翻来覆去说‘别找我，我不是那个拿图的人’，你咋知道有人拿图？”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李治良脸都白了，腿一软差点跪水里。
“够了。”史策一拍算盘，“再吵下去，不用敌人动手，咱们先内讧完。”
王皓站起身，扫了一圈众人：“从现在开始，所有关于藏宝图的话，只说假的。路线、数量、机关破解方法——全是假的。她听得见，就让她听去。”
说完，他掏出地图残片，故意举高，对着红袖的方向展开，指着一处明显错误的岔道说：“主墓室应该在这边。”
雷淞然秒懂，立刻接话：“对对对，我记得那门口有两个石狮子，左边那个缺耳朵。”
“胡扯。”史策配合演戏，“明明是三个青铜鼎，中间那个还刻着凤凰。”
他们越说越离谱，红袖的脸色渐渐变了。
王皓这才下令：“绑了，堵嘴，关高处。”
张驰二话不说，抽出布条塞进她嘴里，又用绳子把她双手反绑，拖到旁边一块高出水面的岩台上。他自己站上去，刀横在膝，全程不眨眼。
任全生一直贴着岩壁没动。这时才低声说：“没援军。水路安静。”
“那就让她在这儿躺着。”王皓说，“看看她能撑多久。”
李治良缓过神，主动请缨：“我……我可以守夜，我眼睛好使。”
“行。”王皓点头，“但记住——她说什么都别信。”
雷淞然凑近岩台，冲红袖挤眉弄眼：“哎，姐，渴了吧？要不要喝口野菜汤？我们锅里还剩点，就是咸了点儿，喝了 guaranteed 嘴巴起泡。”
话刚说完，他猛地意识到说了洋文，赶紧改口：“我是说，肯定让你舌头开花！”
没人笑。
气氛还是紧。
王皓走到角落，把地图重新摊开，这次背对着红袖。他压低声音：“我们现在走哪条路？”
“左边暗沟。”史策指了指，“任全生说那边三十年前是运尸道，机关少。”
“但出口在哪？”雷淞然问。
“不知道。”史策摇头，“但总比原地等着强。”
王皓收起图，看了眼被绑在岩台上的红袖。她正盯着这边，眼神亮得吓人。
“别看她。”蒋龙低声说，“她是在记我们的动作。”
“让她记。”王皓冷笑，“反正接下来每一步，都是假的。”
雷淞然嘿嘿一笑：“那我待会儿大声宣布，咱们准备从头顶挖洞出去，顺带找找有没有隐藏电梯。”
“闭嘴。”史策扔过去一个白眼。
七个人围在一起，开始清点剩余弹药和干粮。火把只剩三根，药粉基本用光。蒋龙肩上的伤已经开始发红，但他没喊疼。
李治良抱着猛虎食人卣缩在边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红袖。她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水波又开始轻轻晃动。
不是风吹的。
也不是鱼游的。
是有人在水底，缓缓移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