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
史策没动,手在袖子里握紧军刀。她听见外面脚步声很轻,只有一人。
“谁?”她问。
“是我。”声音低沉,“开门。”
是周教授。她认得这语气,刚才还在书房里翻书。
她拉开门闩。老头站在门口,提着油灯,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没走?”他说。
“你不让我走。”她回了一句。
他点点头,抬脚进来,顺手把门带上。灯光比刚才亮了些,照出桌上还没收走的金凤钗和猛虎食人卣。
“我想起你还得听下半句话。”他说,“那句‘保国宝者,当以命换命’,不是楚国原话,也不是王德昭最早说的。”
她坐下,笔已经拿出来了。
“那是南宋守陵人的家训。”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薄册子,“当时金兵南下,皇陵被挖,有支家族自愿留下守墓。他们不拿朝廷俸禄,也不留名,只传下一句话——守住东西的人,就得准备死。”
史策记下了。
“你信这个?”她抬头。
“我不信命。”老头说,“但我见过太多人为了这些东西送命。王德昭是,你那个朋友王皓,早晚也是。”
她没接话。
老头放下册子,从怀里掏出一副棉布手套戴上,然后伸手去碰金凤钗。
“再试一次。”他说,“让我看清楚。”
史策点头。她把钗放在木托上,再把猛虎食人卣轻轻放下去。
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
三秒后,钗尖抖了一下。
老头凑近。
五秒后,钗头开始转,慢慢对准了卣底的纹路。
“它认了。”她说。
老头伸手摸钗身,眉头皱起来:“热的。”
“不是我加热的。”她说。
“我知道。”他摘下手套,又拿出一根银针,插进钗缝里。针尾轻轻晃。
“共振。”他说,“这不是死物件,是活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它能感应。”老头把针收好,“两件器物一旦靠近,就会互相唤醒。你们现在不止是找到了东西,是惊动了它们。”
“那另外五个呢?”
“也会有反应。”他说,“只要同源之物出现,全都会动。马旭东那边肯定有监测铜锈变化的仪器,日本人也有类似手段。他们马上就知道了。”
“所以我们在找东西,东西也在找我们?”
“差不多。”老头坐下来,“但你们搞错了重点。你们以为这是藏宝图?不是。这是封印图。”
“封印?”
“对。”他翻开笔记,“《南疆仪轨》里写过,七器列位,各司其职。其中‘虎负幽冥,凤引归途’,说的就是这两件。猛虎食人卣不是酒器,是压魂的。古人用它镇住不该出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老头摇头,“但能让七件神器一起封印的,绝不是金银财宝。我猜是某种仪式残留,或者是……某种力量。”
“血的事不能试?”她想起他之前的话。
“滴血认主听起来很酷。”他看着她,“可一旦做了,所有同源之物都会震动。敌人会来,有些别的东西,也可能醒。”
“你是说……有东西会被叫醒?”
“我说不准。”老头合上本子,“但历代守器人宁可死,也不轻易用血,总有原因。”
她低头写字,笔尖顿了顿。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老了。”他说,“我不想把这些事带进棺材。而且……你不像那些只想发财的人。”
她没抬头,继续写。
“你们手里已经有两件了。”他说,“接下来怎么办?”
“守住。”她说,“不让别人凑齐。”
“那就记住一点。”老头盯着她,“别让七件同时出现。一旦全齐,封印就破。到时候不只是文物丢了,是祸乱重来。”
她记完最后一行,吹了吹纸上的墨。
“谢谢。”她说。
“不用谢。”他摆手,“我没帮你,我只是不想让真相烂掉。”
她把资料收进包里,站起身。
“回去小心。”他说,“你现在带着火种走路,谁都看得见。”
她点头,转身去开门。
风灌进来,灯焰晃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老头坐在桌边,又翻开那本残编,手指划过一行字。
“去吧。”他说,“别回头。”
她走出小楼。
夜风扑脸,街上没人。远处路灯昏黄,映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她把包抱紧,往城外走。
路上她想起王皓在帐篷里写笔记的样子,炭笔咬在嘴里,眼睛发红。还有李治良抱着青铜器蹲了一夜,雷淞然啃干粮时嘟囔“这玩意儿比馒头沉多了”。
她笑了下。
现在他们知道了,这不是什么宝贝。
这是责任。
她走得很稳,脚步没停。
天快亮时雨下来了。
她没躲,任雨水打在肩上。包里的纸是干的,用油布裹了好几层。
离营地还有十里。
她看见山坡上有个人影站着,穿短打,手里拿着鞭子。
是李木子。
他朝她挥手,嘴张着,像是喊了什么,但她听不清。
她加快脚步。
李木子跳下坡迎上来,脸上全是汗。
“出事了!”他喘气,“任全生找到新线索,说有个古墓可能藏着第三件器物!”
她停下。
“在哪?”她问。
“长沙西边,一个叫断魂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