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分，使馆会客厅的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嗡鸣。林晚把平板放在膝上，屏幕朝内，手指在边缘轻轻摩挲。苏然坐在她斜后方，笔记本摊开，笔尖悬着没动。
门被推开时，她没抬头。
日本文化厅代表穿着藏青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坐下前扫了眼她的鞋——帆布鞋，鞋带系成了星瑶教的“派蒙结”。
会议开始不到三分钟，对方就拍了桌子。
“贵方人员以虚构元素力实施现实干预，已在东亚社交平台引发广泛讨论。”他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敲在玻璃上，“这不是演出，是心理渗透。”
林晚缓缓抬起眼。
“您说的‘渗透’，是指救人吗？”
“救援行为本身无可指摘。”那人顿了顿，“但手段超出公众认知边界，极易形成文化暗示。一个母亲凭空造出岩壁——这种形象一旦固化，会对青少年产生非理性崇拜。”
林晚没反驳。她点开平板，调出一段视频：天花板崩裂的瞬间，岩元素屏障升起，晨曦拉着星瑶后退两步，冰锁缠住倾斜展架。
画面定格在星瑶脸上那道发光纹路上。
“这是您女儿？”韩国代表忽然开口，语气有点紧。
“是。”林晚把视频往前拖了十秒，“这是她喊‘妈妈加油’的时候。”
全场安静。
她继续播放。镜头切换到大厅出口，林晚正扶起一个被砸伤的女孩，岩元素残影在掌心消散。背景音里有观众惊呼：“真的不是特效！”
“如果这叫文化侵略，”林晚关掉视频，直视日本代表，“那请问，贵国每年向海外输出的灾难动漫，是不是也在教孩子相信‘奇迹总会降临’？”
对方嘴唇动了动。
“《龙珠》里悟空用气功波炸山，《鬼灭之刃》炭治郎靠呼吸法斩断巨石——这些算不算对物理法则的软性颠覆？”她微微歪头，“还是说，只有中国人用能力，才叫威胁？”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笔尖落地的声音。
韩国代表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袖口：“我们公司刚提交了一份合作提案——想请林女士担任‘安全文化推广大使’，用元素力模拟的形式，在校园开展应急演练培训。”
林晚没料到这一出。
“我们知道您的系统……呃，表演机制。”那人语气放轻，“但我们不要技术，只要理念。让孩子们知道，危机来临时，冷静比尖叫有用。”
日本代表脸色变了：“你们之前不是发过抗议函？”
“那是误会。”韩国代表坦然道，“我们重新评估了创作时间线，也看了地震当天的完整记录。”他看向林晚，“道歉声明已经挂在官网三天了。现在我们更关心，怎么让更多人学会在灾难里活下去。”
大使馆官员清了清嗓子：“林女士，贵方的表现确实引起了多方关注。今天我们邀请您来，是想厘清一件事——您所展现的能力，是否具有文化传播意图？”
林晚握紧了平板。
“我没有意图。”她说，“我只有一个身份：孩子的母亲。”
她打开相册，滑出一张照片：晨曦蹲在沙发上，认真给星瑶画脸上的冰纹；另一张是星瑶举着画板，上面写着“妈妈是五星角色”。
“那天如果不是为了护住她们，我不会用那招。”她声音不高，“岩元素爆发的瞬间，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不能让横梁砸下来。”
苏然低头记下这句话。
日本代表沉默了几秒，又开口：“即便如此，这种‘母亲之力’的叙事太具感染力。它会让公众误以为，个人英雄主义可以替代制度建设。”
“那您觉得该怎么做？”林晚反问，“遇到地震先掏出政策文件念一遍？”
有人轻笑。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怕什么。怕一个普通人拥有超常能力，怕这种形象被滥用。”她顿了顿，“可我从没自称英雄。我只是个会点特殊技能的妈妈，刚好赶上了事发现场。”
“而且——”她调出最后一段视频，是星瑶踮脚摸岩壁的画面，“这个技能，孩子也能感知到共鸣。说明它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某种……集体记忆的回响。”
韩国代表点头：“所以我们提议做成公共项目。不是商业联动，而是公益课程。”
“比如？”大使馆官员问。
“用光影模拟元素释放过程，教孩子判断危险区域、组织疏散路线。”韩国代表说，“名字都想好了——‘提瓦特防灾小队’。”
林晚忍不住笑了：“派蒙负责喊撤退，钟离负责挡伤害？”
“Exactly.” 韩国代表也笑，“哦对不起，我意思是——胡桃负责收尾工作。”
“她要是听见，肯定要推销往生堂定制逃生包。”林晚摇头，“附赠孟婆汤口味棒棒糖。”
会议室气氛松了下来。
日本代表仍皱着眉：“但我方坚持认为，此类活动需设立伦理审查机制。不能让虚构力量影响现实决策。”
“没问题。”林晚干脆地答，“我们可以加个设定：所有‘技能释放’必须配合标准应急预案使用。比如，喊出‘岩嶂·立’之前，得先报火警电话。”
“那还得背号码。”晨曦的声音突然从平板传来——原来视频通话还连着家。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话：“那就改成语音唤醒：‘小爱同学，启动应急模式’。”
“或者Siri也行。”星瑶的声音蹦出来，“Siri，召唤钟离！”
“收到。”AI女声平静回应，“已为您打开手电筒功能。”
众人哄堂大笑。
日本代表终于松开领带扣：“至少……你们知道界限在哪里。”
“当然。”林晚收起平板，“再厉害的角色，也不能代替消防员。”
大使馆官员合上文件夹：“今天的交流很有价值。林女士，您愿意参与后续的民间文化交流项目吗？”
“可以。”她说，“但有两个条件。”
“请讲。”
“第一，所有课程内容必须由我和女儿一起审核。”她顿了顿，“第二，不准用我的脸做表情包。”
“最后一条我可以保证。”官员难得露出笑容，“前面两条，需要走流程审批。”
韩国代表递来一份电子协议预览版，屏幕上写着“安全元素文化共建计划”。
林晚没急着签。
她转向苏然：“把昨天备份的救援数据包发给他们。原始帧率、能量波动曲线、还有星瑶的生理反馈记录——全公开。”
苏然指尖一顿：“你确定？那些数据……接近系统底层逻辑。”
“没关系。”她目光沉静，“让他们看。真相比伪装更有力量。”
日本代表接过平板，快速浏览几页，忽然抬头：“这个共振频率……和京都某座古寺的钟声很像。”
“巧合吧。”林晚轻描淡写，“可能是文化共鸣。”
“可寺庙的钟只在清晨敲。”
“那也许……”她嘴角微扬，“是我们吵醒它的。”
韩国代表猛地坐直：“等等，我们公司收藏的一卷江户时期舞谱，里面有个动作叫‘风栖岩隙’——和您当时施展岩爆的姿态几乎一致。”
“哦？”林晚挑眉，“看来老祖宗早就玩过元素战技。”
“问题是，”日本代表盯着她，“您从未接触过相关文献，为何能复现这种失传技法？”
林晚垂下视线。
片刻后，她抬起头：“或许因为……每个母亲心里都藏着一座钟离。”
她没再说下去。
窗外阳光斜切进来，照在桌角那份未签署的协议上。苏然伸手去拿，却被她轻轻按住手腕。
她的拇指在平板边缘划了一下，调出星瑶昨晚画的新图：一个戴派蒙帽子的小人举着盾牌，背后站着两个大人，一人持剑，一人张开双臂。
画纸右下角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我们家，是最强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