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的手还贴在焦土上，指尖那滴血刚渗出来就被裂缝吸了个干净。他没抽手，反而把掌心压得更实了些，像是要把自己钉进地底。刚才那一声嗡鸣还在骨头里回荡，不像是声音，倒像是什么东西在肚子里打了个嗝。
“别硬撑。”八重神子站到他侧后方，狐尾轻轻一扫，几缕雷光顺着她指尖滑落，在地面画了个圈，“你这小身板，再试一次怕是要当场表演‘原地升天’。”
九条裟罗没接话，刀柄握得死紧，目光锁着裂口深处。黑雾已经缩回去不少，可那股子阴冷劲儿还在往上冒，像冬天掀开坟头盖子时扑出来的那股寒气。
神风闭了会儿眼，脑子里“叮”地一声——系统界面弹出来了。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全息投影，就是一行字，灰不溜秋的，跟超市小票似的：
【启动地脉感知功能（初级）】
【探测范围：地下三百尺】
【能量热力图生成中……】
“有东西。”他嗓音有点哑，“下面三百尺，有个黑团子，正一圈圈往外散毒气呢。”
“毒气？”八重神子挑眉，“说得跟谁家厨房漏煤气一样。”
“差不多。”神风睁开眼，“但它不是自然长的，是被人塞进去的，还在不断侵蚀地脉主干。要真让它扎根了，这片地以后连蚯蚓都活不了。”
九条裟罗眉头一跳：“你说‘被人塞进去’？”
“对。”神风点头，“系统标注了‘非自然生成’，还加粗了‘具侵蚀性’三个字——它就差拿喇叭喊‘我是坏蛋’了。”
八重神子蹲下身，指尖一点之前留下的狐火标记。那团火原本微弱，此刻却猛地一颤，火苗朝北偏东方向歪了一下，像是被风吹的，可现场连个屁风都没有。
“所有带印记的魔物，都是从那个方向爬出来的。”她收回手，神情难得认真，“而且……它们背上的纹路，越靠近这里，就越完整。像是出厂前盖的章。”
“那就不是随机渗透。”神风搓了搓发麻的掌心，“是有人在底下搞生产线，批量投放。”
九条裟罗终于动了，转身面向神风：“按军规，发现疑似深渊节点，必须立即上报幕府，由将军定夺行动方案。你现在建议我做什么？装瞎？”
“我不是让你装瞎。”神风摇头，“我是让你别带大队人马过来刨地三尺。你想想，要是底下真有个操控中枢，咱们这边铁锹一挖，人家那边按钮一按，直接引爆怎么办？到时候不只是稻妻后山，整个岛屿的地脉都得抖三抖。”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盯着他，“一个人钻下去拆炸弹？”
“当然不是。”神风咧了下嘴，“我是想先摸清楚情况，确认是不是人为操控，再决定怎么报、报多少。现在一嗓子喊出去，城里老百姓吓疯，商人跑路，宵宫烟花店明天就得挂‘暂停营业’的牌子。”
八重神子噗嗤笑出声：“你还惦记人家生意呢？”
“烟花一停，节日气氛就没了。”神风耸肩，“没有节日气氛，大家就不开心。大家不开心，我就觉得对不起这个系统。”
九条裟罗翻了个白眼：“你这逻辑链条比蜘蛛网还乱。”
“但她说得对。”八重神子收起笑意，“现在上报，只会引发混乱。不如先查一轮，拿到实证再做决断。反正……”她看了眼神风还在发抖的手，“你也不是第一次偷偷摸摸干大事了。”
神风没吭声，又把手贴回地面。这次他没急着调系统，而是试着把安抚之力往地底送。不是压制，是“听”——像把耳朵贴在铁轨上听火车来了没。
一开始啥也没有，只有那种黏糊糊的阴冷感顺着掌心往上爬。接着，他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脉动”，规律得不像自然现象，倒像是某种机器在定时释放能量。
“有节奏。”他低声说，“每隔十二秒一次，像是心跳，但太整齐了，人工的。”
系统界面又闪了一下：
【检测到周期性能量波动】
【匹配度68%：疑似深渊信号塔】
“信号塔？”八重神子皱眉，“你是说……底下有人在发wi-Fi？”
“差不多。”神风苦笑，“只不过这wi-Fi连的是魔物，密码还是‘毁灭世界’。”
九条裟罗沉默了几秒，终于松了半口气：“……我可以暂时不上报。但有两个条件。”
“您说。”神风抬手做了个“请讲”的动作。
“第一，任何进一步探查必须由我主导，你不得擅自深入；第二，一旦发现确凿证据，立刻移交幕府，不得拖延。”
“成交。”神风干脆利落，“不过我得提醒你，我现在这状态，下不去太深。得先缓一缓。”
八重神子伸手扶住他肩膀，雷光悄然注入，帮他稳住体内紊乱的元素流。她没说话，但眼神里的玩笑劲儿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重的专注。
“我去外围设封锁线。”她起身，“用狐火围一圈，至少不让小喽啰再冒头。”
“我去调整警戒范围。”九条裟罗收刀入鞘，“远程弓手退到五里外，只留三名亲卫在外围轮值。行动必须隐秘。”
神风点点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膝盖有点软，但他没让人扶。走到裂口边缘，他最后看了眼那片被黑雾笼罩的深坑，低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玩意儿，像是在等什么？”
“等什么？”八重神子回头。
“等一个时机。”他捏了捏还在渗血的指尖，“或者，等一个人。”
没人接话。夜风卷着灰烬打转，新生的绿芽在焦土间微微摇晃，像是在回应什么。
三人最终在裂口北侧一处缓坡停下。这里地势略高，能看清裂口动静，又不至于太靠近危险区域。八重神子用雷光在地上划了个简易结界，九条裟罗则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一块战术板，开始标记已知情报。
神风盘腿坐下，掌心再次贴地，但这次只是维持微弱感知，不再强行深入。他闭着眼，呼吸缓慢，像是在调息，又像是在等什么。
八重神子坐在他旁边，狐尾轻轻搭在膝上，目光投向远处那几具被狐火标记的尸体。火光依旧未灭，颜色却比之前更深了些，几乎成了暗红。
九条裟罗站在坡顶，握刀而立，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神风脚边。
谁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神风忽然睁眼，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它又开始吸气了。”
八重神子指尖一颤，雷光瞬间凝聚。
九条裟罗猛地转身，刀刃出鞘三寸。
神风的手掌还贴在地面，指缝间缓缓渗出第二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