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沉着脸走下楼。
沈心言走到门口，仔细辨认了几眼，才认出面前这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是江雪。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那个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几分傲气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她眼窝深陷，脸颊瘦得脱了形。
衣服也皱巴巴的，整个人透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狼狈。
沈心言上前一步，冷静发问，“你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
江雪看到沈心言，像是饿疯了的狗，猛地就要扑上来。
被老张死死拦住。
她挥舞着手臂，指尖几乎要戳到沈心言的鼻子，唾沫横飞地哭骂道：
“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沈心言！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
“浩宇进去了！他这辈子都完了！他是混蛋，他活该！可我呢？！”
“我肚子里还怀着他的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谈恋爱的，我招谁惹谁了？！”
江雪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声音嘶哑。
“现在所有人都说我是卖国贼的姘头！是坏分子！学校把我开除了！”
“我爸妈……我爸妈嫌我丢人，把我赶出家门，说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我现在没学上，没工作，没地方去，人人见了我都指指点点，吐唾沫！我的人生全毁了！全毁了！！”
她越说越激动，挣扎着又要往前冲：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联合秦柏川整浩宇，浩宇就不会进局子！就不会连累我！”
“沈心言，你毁了浩宇，也毁了我！你这个扫把星！我今天……我今天非撕了你不可！”
周围的工人停下手中的活，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赵凤英闻讯从车间跑出来，见到这阵仗，气得脸色发白。
同时心里一惊，怎么会是雪儿？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为什么要骂心言？
无数的疑问在心里升起。
但她上前一步就挡在沈心言前面，为她辩护。
她知道秦浩宇是因为犯事才进了监狱，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雪儿！你讲不讲道理？！秦浩宇自己犯了法，跟心言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遇人不淑，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呢？！”
“赵凤英？”江雪看着眼前的赵凤英顿时惊了一下。
按照关系来说，赵凤英是她表姐……
可四年前，她不是联合赵晴把赵凤英赶出了京城吗？
“你怎么会在这？”
江雪随即抬高了下巴，试图拿出从前的气势。
“表姐，这个沈心言把我害到这个地步，你怎么还能向着她呢？！”
“我才是你的亲表妹呀？！”
虽然赵凤英被赶出家门的事，江雪也参与了。
可赵凤英并不知情，只知道赵晴在从中作梗。
“雪儿，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心言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冷静点，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别在这打扰其他人做工。”
赵凤英说着就拉着把江雪往旁边带。
江雪却猛的挣脱，尖声喊着，“我就要在这说！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心言这个贱人的真面目！”
沈心言轻轻拉住想帮忙的赵凤英，自己上前半步。
“江雪，”沈心言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压过了江雪的哭骂。
“你听清楚。第一，秦浩宇违法犯罪，是他自己的选择，法律会给他公正的审判，他罪有应得。”
“第二，他针对我，绑架我，是因为他贪婪妄为，心术不正，勾结敌特，犯了大罪才进的监狱，而不是因为我故意要整他。”
“第三，你现在的处境，我很同情。但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秦浩宇的罪行，以及你的助纣为虐。”
“你把这些都算在我头上，不公平，也没用。”
沈心言的目光扫过江雪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恨我、骂我，不如想想你自己和你孩子的将来。你还年轻，路还长。学校去不了，可以想办法学门手艺。”
“家里暂时回不去，可以找个能安身的地方。在这里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你自己更难堪。”
江雪被她这番冷静的话说得愣住了，但随即更大的怨恨涌上心头：
“你说得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是风光了，开工厂，当厂长！”
“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当然可以假惺惺地说这些风凉话！”
“我没有说风凉话。”沈心言打断她，眼神冷冷地看着她，“路都是自己走的，也是自己选的。”
“你今天走到这一步，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沈心言冷静而直白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在江雪的头上。
但是却没扑灭她心底的怨恨，反而激起了更多的不甘。
她瞪着沈心言，胸膛剧烈起伏。
却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词句来攻击。
一旁的赵凤英看着江雪这副凄惨模样，又听着她那些混账话，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她知道江雪从小被惯坏了，性子骄纵。
跟着秦浩宇也没少做仗势欺人的事，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确实有自作自受的成分。
可看着她憔悴不堪的脸和微隆的肚子，想起她刚才哭喊的“没学上、没工作、没地方去”。
血缘亲情和一丝怜悯终究占了上风。
毕竟，这是她亲姑姑的女儿。
她们以前也十分要好。
“好了，雪儿，别在这儿闹了。” 赵凤英叹了口气，上前拉住江雪的胳膊。
“你看你这样子，先跟我回去，洗把脸，歇口气。有什么话，慢慢说。”
江雪被拉得一踉跄，下意识地想挣脱，嘴上还不饶人：“跟你回去？回哪儿去？你现在能有什么好地方？还不是破破烂烂的……”
她印象里，赵凤英被赶出赵家后，就应该在乡下或者哪个犄角旮旯挣扎求存。
日子肯定过得比她现在还不如。
沈心言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轻轻拉了一下赵凤英的衣袖，低声道：
“凤英姐，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怨气又重，带回去怕是……”
她担心江雪不知好歹，反而给刚刚安定下来的赵凤英一家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