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如月光

千夜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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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拉古人(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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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能量余晖如同濒死的巨兽吐息,在巨型天坑底部缓缓沉降、明灭。空气中充斥着高能粒子灼烧后的焦臭、熔融岩土的硫磺味,以及某种更深层的、空间被过度干涉后的虚无感。风从东京湾方向吹来,掠过这直径五百米的狰狞伤疤,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卷起细碎的、闪烁着琉璃光泽的尘埃。

天坑中心上方,拉普兰德、德克萨斯、塞法利亚静静悬立。

领域解除,须佐消散,过度释放力量后的虚乏感如潮水般涌上,但被她们强大的意志和彼此间流转的、温和的阳华之力迅速抚平、缓和。拉普兰德脸色略显苍白,但血色眼眸中的银辉依旧沉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宣泄,反而让她某种内在的“容器”得到了拓展和淬炼。德克萨斯呼吸微促,银灰色的短发被汗黏在额角,但眼神锐利依旧,如同回鞘后依旧嗡鸣的利刃。塞法利亚是三人中消耗看似最小的,熔金色的眼眸温柔地扫过两位同伴,持续输送着滋养灵魂的暖流,但她眉宇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同时支撑两位姐姐在那种状态下爆发,对她的负担同样不轻。

她们的目光,越过仍在飘散烟尘与热浪的废墟边缘,投向那处勉强屹立、却已残破不堪的控制室残骸。隔着遥远的距离,与站在破碎观察窗前的玛奇玛视线相交。

没有言语,但信息在无声传递。

拉普兰德眼中的是宣告,是俯瞰,是一种“现在,你明白了?”的淡漠。

玛奇玛眼中的震惊与失态早已收起,重新覆盖上那层完美无瑕的温和面具,但面具之下的冰冷与灼热,如同深渊下的暗流与熔岩,在这一次对视中,不再掩饰地流淌出一丝。

短暂的死寂被尖锐的、由远及近的警笛和直升机旋翼声打破。第七实验场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即便地处人工岛,也绝不可能瞒过东京湾周边的监控。公安的快速反应部队、救援单位、甚至其他部门的观察力量,正从海陆空多个方向赶来。

玛奇玛率先移开了目光,转身,对着通讯器说了几句什么。很快,几架喷涂着公安标志的黑色直升机降低高度,悬停在天坑边缘相对完好的区域,抛下绳梯和速降人员。同时,几辆越野车也从破损的通道中强行冲入现场。

“拉普兰德小姐,德克萨斯小姐,塞法利亚小姐,”玛奇玛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设备传来,平稳依旧,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测试结束,结果……远超预期。请随我方人员撤离,前往新的安置点。这里后续处理,交由公安负责。”

拉普兰德微微颔首,没有异议。她们需要地方休整,也需要从公安这里获取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和资源。展示肌肉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是谈判和索取的阶段。

三人降落在天坑边缘。早川秋和姬野也在几名医护人员的简单检查后,被搀扶着走了过来。早川秋脸色铁青,看着拉普兰德的眼神无比复杂,震惊、忌惮、甚至有一丝隐约的……挫败?姬野则捂着受伤的手臂(之前被飞溅的碎片划伤),独眼在三狼身上扫过,最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一架大型运输直升机缓缓降落,舱门打开。玛奇玛做了个“请”的手势。

登上直升机,舱内是经过改装的宽敞客舱,相对舒适,但窗户被封死,看不到外界。除了驾驶员和一名面无表情的护卫,只有玛奇玛陪同。

直升机起飞,迅速远离已成废墟的第七实验场。

机舱内一片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机身轻微的震颤。

玛奇玛坐在三狼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优雅。她似乎在闭目养神,又似乎在整理思绪。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粉色的瞳孔看向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小姐,”她开口,声音在引擎噪音中依然清晰,“首先,我代表公安对魔特异课,为测试过程中造成的过度风险和不便,表示歉意。我们的评估出现了严重偏差。”

拉普兰德靠在椅背上,血眸半阖:“无妨。测试本就是为了相互了解。现在,你们应该对朕等的‘价值’,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价值……”玛奇玛轻轻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是的,无比清晰的认知。破坏力、规则操控、成长潜力、团队协同……每一项都达到了战略级别,甚至……超出了现有评估体系的框架。”她顿了顿,话锋微转,“但‘价值’往往与‘风险’并存。你们的力量来源,你们的真正目的,依旧是个谜。这会让很多人……寝食难安。”

“包括你吗,玛奇玛小姐?”塞法利亚温和地插话,熔金色的眼眸带着洞察人心的清澈。

玛奇玛看向她,微笑不变:“我是一个务实的人,塞法利亚小姐。对于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力量,恐惧和排斥是本能。但同样,对于能够达成‘目的’的‘工具’,合理的利用和引导,才是更优选择。”她将“工具”这个词说得十分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德克萨斯银灰色的眼眸冷了一分,但拉普兰德抬手,止住了她可能出口的冷语。

“目的?”拉普兰德血眸中闪过一丝兴趣,“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公安,或者说……你背后的‘内阁府’,希望我们达成什么‘目的’?”

玛奇玛身体微微前倾,粉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拉普兰德:“目前,东京,乃至整个日本,正面临日益严峻的恶魔威胁。枪之恶魔的阴影从未散去,各种新型恶魔、特异恶魔层出不穷,民间恶魔猎人组织失控事件频发,境外势力也在暗中渗透。公安需要更强大、更可靠的力量,来维持秩序,消除威胁。”

“你想让我们成为公安的‘武器’?”拉普兰德挑眉。

“是‘合作伙伴’。”玛奇玛纠正道,语气诚恳,“我们会提供你们需要的一切资源——安全住所、情报支持、必要的物资、甚至接触某些……‘特殊知识’的权限。作为交换,在公安遇到常规力量难以处理的‘特定目标’时,希望你们能出手相助。当然,每次行动都会有相应的‘报酬’协商。”

很直白的利益交换。拉普兰德喜欢这种直白。

“可以。”她干脆地点头,“具体细节,由德克萨斯与你方协商。朕只有几个原则:第一,行动自主权。是否参与,如何参与,由朕等自行判断。第二,信息知情权。任务目标、背景、潜在风险,必须完全公开。第三,”她血眸中银辉流转,“不得以任何形式,试图控制、限制、或危害朕等三人。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机舱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了几度。

玛奇玛面不改色,甚至笑容更深了些:“很合理的要求。我会将您的原则转达给上级。在正式协议达成前,请三位暂时在提供的安全屋休息。相关的基础资料和东京近期恶魔活动简报,稍后会送达。”

直升机飞行了约二十分钟,降落在东京都内某处高层建筑的停机坪上。这里似乎是公安的某个秘密安全屋据点,整层楼都被改造过,设施齐全,视野开阔,可以看到东京塔和部分湾岸景色。

玛奇玛将三人带入一套宽敞的公寓,内部装修简洁现代,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有一个小型的训练室和医疗角。

“这里很安全,监控仅在公共区域,卧室和浴室绝对私密。门外有二十四小时轮值的安全人员,负责联络和基础需求。有任何需要,可以通过内线电话提出。”玛奇玛介绍道,“那么,我不打扰三位休息了。具体的事务联络官,稍后会来拜访。”

她优雅地欠身,离开了公寓,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德克萨斯立刻开始快速检查整个套房,确认没有隐藏的监控或监听设备。塞法利亚则走到窗边,熔金色的眼眸微微发光,感知着外部环境。

拉普兰德则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姐姐,感觉怎么样?”塞法利亚走回来,关切地问。

“力量消耗不小,但领域展开和须佐解放的过程……似乎让朕对这个世界能量的‘适应性’又加深了一层。”拉普兰德睁开眼,血眸中带着思索,“那种‘血斗演武场’的领域,在这个世界展开时,汲取的‘资粮’不仅仅是朕的力量,还有这个城市弥漫的……‘战斗’、‘杀戮’、‘恐惧’的意念碎片。它在这个世界,似乎变得更容易‘充能’,但也更……‘暴躁’。”

德克萨斯检查完毕,走回来坐下:“安全。没有发现异常设备。这个玛奇玛……很不简单。她身上的契约气息非常隐晦,但给我的感觉……很‘深’,很‘空’,像是连接着什么庞然大物。”

“她对我们的态度,与其说是招揽,不如说是……‘收容’和‘观察’。”塞法利亚轻声道,“她看姐姐的眼神,尤其是在领域展开和须佐出现时,那种探究欲……几乎不加掩饰。”

拉普兰德冷笑一声:“无妨。她想利用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各取所需罢了。在这个世界,我们需要立足点,需要情报,需要恢复乃至进一步提升力量的时间和环境。公安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至于她的目的……”血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只要不触及朕的底线,随她算计。若敢越界……”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这时,门铃响起。

德克萨斯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公安制服、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年轻女性,手里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和一个电子平板。

“您、您好!我是公安对魔特异课第四课的铃木悠子,奉命担任与三位的临时联络官!”她结结巴巴地鞠躬,“这是玛奇玛大人吩咐送来的资料,还有……一些生活补给清单,请您过目。”

德克萨斯接过文件袋和平板,淡淡点头:“辛苦了。”

“那个……玛奇玛大人还说,如果三位对任务感兴趣,可以随时查阅资料库中已解密的部分‘特异恶魔’或‘高威胁目标’档案。有任何需求,请随时通过内线电话呼叫我,我就在楼下的值班室!”铃木悠子说完,又鞠了一躬,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

关上门,德克萨斯将文件袋和平板放在茶几上。

拉普兰德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厚厚的纸质文件,包括东京都及周边地区的详细地图(标注了近年来恶魔活动热点)、已知恶魔种类图鉴(附部分能力描述和弱点分析)、公安对魔特异课的组织架构简图(部分信息被涂黑)、以及一些近期引起关注的事件简报。

电子平板则需要指纹和虹膜解锁(录入的是拉普兰德的),里面是一个加密的资料库终端,可以查阅更多详细档案,包括一些恶魔猎人的公开信息、恶魔武器的资料、以及……一个标着“待评估\/高威胁”的加密文件夹,暂时无法打开。

“效率很高。”拉普兰德快速翻阅着纸质资料,“看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三狼几乎没有离开安全屋。她们一边通过资料恶补这个世界的常识和力量体系细节,一边全力进行恢复和适应性训练。

拉普兰德重点研究“恶魔”的本质。她发现,恶魔虽然由“恐惧”概念诞生,但其力量表现形式千奇百怪,有些甚至触及了规则层面(比如“未来恶魔”、“战争恶魔”)。她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析这些描述,并与自身力量进行对照、模拟。她的“适应学习”能力在这个信息充足的环境下,开始缓慢而持续地吸收、消化着这个世界的“战斗知识”。

德克萨斯则专注于木遁力量的“本土化”和精细化操控。她发现这个世界的植物在恶魔环境下变异出的“铁木”、“毒荆棘”、“蚀骨藤”等特性,虽然暴戾,但在攻击性和防御性上别有优势。她开始有意识地引导木遁向这些方向变异,并尝试结合须佐能乎的能量,开发更具破坏力的复合攻击。

塞法利亚的阳华之力在这个充满负面情绪的世界,净化与调和的作用愈发凸显。她不仅用于治疗和辅助,也开始尝试开发针对恶魔怨念和地狱能量的“净化领域”和“灵魂震慑”能力。她的力量性质,似乎天然对恶魔类存在有着额外的克制效果。

第三天下午,铃木悠子再次拜访,这次带来了一份加密通讯请求。

“拉普兰德小姐,玛奇玛大人希望能与您进行一次视频通讯,讨论一个……潜在的委托意向。”她小心翼翼地说。

拉普兰德点头同意。客厅的墙壁上降下一块屏幕,玛奇玛的面容出现在画面中,背景似乎是她的办公室。

“拉普兰德小姐,希望这几天的休整还算满意。”玛奇玛微笑道。

“尚可。直说吧,什么委托?”拉普兰德懒得寒暄。

玛奇玛也不介意,切入正题:“东京新宿区,近期出现异常的空间扭曲现象和连续失踪事件。现场残留的能量痕迹非常特殊,不属于已知的任何恶魔种类。我们派出的两支侦察小队,一队失联,另一队带回的队员精神遭受严重污染,不断念叨着‘门’、‘盛宴’、‘不可名状之客’等碎片化词汇。初步判断,可能是一个刚刚诞生、或者从异空间降临的‘特异恶魔’,其能力与‘空间’、‘精神污染’相关。常规恶魔猎人难以处理,且其活动范围有扩大趋势。”

她调出一些模糊的现场照片和能量分析图:“目标暂定代号——‘阈限之客’。威胁等级评估为‘准一级’,但不确定性极高。公安希望委托三位,前往新宿区进行探查,确认目标性质、能力、以及……如果可能,予以祓除或驱离。报酬方面,除了常规的行动津贴和物资补给,可以开放部分关于‘契约本质’和‘恶魔起源猜想’的加密档案权限。”

拉普兰德看着屏幕上那些扭曲的照片和异常的能量读数,血眸中闪过一丝兴趣。空间?精神污染?未知的特异恶魔?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测试新能力”的靶子。

她看向德克萨斯和塞法利亚。德克萨斯微微颔首,表示可以一战。塞法利亚也轻轻点头,熔金色的眼眸中带着谨慎的探究。

“委托,朕接了。”拉普兰德转头对屏幕说道,“详细情报和行动区域图,发过来。朕需要准备一下,明晚行动。”

玛奇玛笑容加深:“明智的选择。情报立刻传送。预祝三位……狩猎愉快。”

屏幕暗下。

新的委托,新的猎场。

三匹来自异界的狼,在短暂休整后,即将再次亮出獠牙,踏入这个疯狂世界更深的黑暗之中。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在新宿区那片异常扭曲的空间深处,等待她们的,或许不仅仅是“阈限之客”那么简单。某些更古老、更诡异的存在,似乎也被她们这三道过于醒目、过于“异常”的灵魂光芒,悄然吸引了过来。

夜幕,再次降临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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