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议事殿内,统法大帝立于九阶玄玉台之上,一身鎏金帝袍,散发出帝王之威。
他通过天机石与丘彤、白凤圣君种下的生死契,得知两人不仅身死,而且连仙魂也已消散,顿时怒不可遏。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众仙神魂深处。
“丘彤、白凤,两个上清中境的仙圣,竟在炼狱山中不仅身死,连一缕残魂都未曾留下!”
“一个被仙链穿身、囚禁数百年的灵德仙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清境圣子,再加上几个散兵游勇,如何能反杀两位上清仙圣?
这简直不可理喻,仙机阁这数百年还从未有过如此挫败之事,这传出去有损天机阁的声誉!
莫非我天机阁这数千年来养的,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的仙圣皆是一怔。
一位白发仙圣忍不住开口:
“大帝息怒,炼狱山情况特殊,归墟炉乃上古禁器,连天机石都能隔绝,其自成天地,此事或许另有……”
统法大帝忽然转身,帝袍扬起一片阴影,目光如电扫过殿下:
“或许什么?”他打断白发仙圣的话,脸上一片阴冷。
“或许他们早有预谋?
还是炼狱山中另有隐情?
本帝不想听这些托辞。”
他目光锐利地朝殿下众仙圣掠去,目光最终落在左侧两人身上。
那二人一直静立如松,周身气息内敛,已达“返璞归真”之境的——上清大境仙圣。
“兰庭!”统法大帝唤道。
左侧青袍男子应声出列,年约四旬模样,面容清癯,双目间似有兰草虚影摇曳生姿。
他躬身一礼,声音温润如泉:“属下在。”
“劫仲。”
右侧黑袍男子同时迈步,此人身材高大,额间一道暗金色竖纹若隐若现,整个人如一柄藏于鞘中的凶刃,虽未出锋,凌厉之气让人胆寒。
他抱拳行礼,“属下在!”。
“你二人乃我天机阁三十六仙圣中,唯五的上清大境。”
统法大帝走下玉阶,脚步声在寂静大殿中格外清晰,
“本帝命你二人即刻前往炼狱山,剿灭叛逆,将灵德、蛊惑众仙的什么圣子,以及所有与之相关之人——”
他停在二人面前,恶狠狠道:
“不必带回,就地诛杀!
将其头颅悬于仙天阁外,让仙界众仙看看,违逆天机阁的下场!”
一旁兰庭仙圣开口,声音浑厚、却透着一股狠劲,
“大帝放心,属下定叫这群逆贼知晓我天机阁的手段,让他们就算是投胎,也不敢再打天机阁的主意!”
统法大帝这才满意点头,转身重回玉台:
“很好,那本帝在此恭候两位的好消息,完成此命,必有重赏!”
“尊大帝法旨!”
二人齐声应诺,转身退出议事殿。
直至走出殿门百丈,劫仲才轻叹一声:“兰亭,你可觉得此次任务……有些蹊跷?”
兰亭脚步不停,黑袍猎猎:“蹊跷如何,不蹊跷如何?
大帝既已下令,执行便是。”
“丘彤与白凤并非庸手,乃上清中境,你可曾听说炼狱山还有谁有如此境界?”劫仲眼神微凝。
“二人联手,纵是你我也需费一番功夫方,如今却死得不明不白,连仙魂都未能逃出……那炼狱山中,恐怕藏着我们不知的变数。”
兰庭停下脚步,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劫仲,你修行千年,怎还如此畏首畏尾?
任他千般变数,我自一剑破之!”
言罢,身形化作一道青虹,破空而去。
劫法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一剑破之……但愿如此。”随即也化作黑光跟上。
炼狱山深处,炼狱洞秘境之内。
杨锦盘膝而坐,周身灵气缭绕,时而快速涌动,时而温顺如溪流。
他额间渗出细密汗珠,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时而痛苦蹙眉,时而恍然舒展。
半日前,师父将留在他仙魂中的传承尽数相传,海量仙元涌入体内,几乎将他的仙体撑爆。
此刻他正按照“归元之法”导引仙元运转周天,起初运行不畅,如坐针毡。
但运行三个周天后,阻滞之感渐消。
仙元如春水解冻,潺潺流淌过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体内仙府之中。
“呼——”
杨锦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离体后竟凝成一道气墙,击在对面岩壁上,留下寸许深痕。
他睁开双眼,眸中白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常。
他内视己身,只见体内仙元已凝实如丹,成一股玄清之态,这正是玉清境的标志。
不仅如此,仙元内隐隐有金色纹路浮现——那是“无上真元”的雏形,可以化形。
“师父留下的传承,果然非同凡响。”
他再次闭目,心神沉入神识之海。
自己原本空旷的识海,此刻已多了数座“传承丰碑”。
最醒目的便是四道剑意凝聚的虚影:逍遥剑法飘逸如云,归真剑法质朴无华,无上真元剑法霸道凌厉,还有一套未命名的剑法,竟隐隐有破灭法则的意味。
杨锦心念一动,神识触碰“无上真元剑法”的神识之碑。
只是一瞬,无数剑招、心法、运劲法门涌入意识之中,随即碑文消失不见。
这套剑法共分九式,他如今境界仅能施展前三式,但每一式都精妙绝伦,威力骇人。
尤其第七式“斩因果”,需小道之境方可尝试,一旦修成,剑出可断敌仙缘、斩其命线,已触及法则层次。
“好霸道的剑法……”杨锦心中震撼,随即苦笑,
“只是这等剑法,消耗也定然惊人,以我现在的仙元,恐怕难以完全驾驭。”
他又看向其他传承。
只见另一侧有数处神识碑文,竟然是仙术,其中一篇乃“锁元术”,可封敌仙元,但只对太清境以下有效;
“斩魂术”专攻神魂,却需自身仙魂强于对手,可仙魂离体,入侵对方神魂之中,将其仙魂斩杀,但必须自己的仙魂强于敌手,否则有被反杀风险;
“分魂术”,分出一缕仙魂,可以对付一些宵小之辈。
杨锦一一将其接纳,融入神识之中。
此刻却不急于修习。
他神识继续深入,终于在一片被隐藏的神魂之中,找到了师父临终前所说的“斩天机”法门所在。
那是一片漆黑看不清的区域,位于识海最深处。
杨锦神识靠近时,竟感到本能恐惧——仿佛那不是自己神魂,而是另外某种可怕的存在。
“这便是……天机石种下的禁制么?”
按照师父所言,每一位飞升仙域的仙人,都会在接引仙光中,被天机石悄无声息地种下这道“命运禁制”。
从此仙途气运、突破机缘,皆受天机阁调控。
若不打破,纵有天纵之资,也难以突破天机阁设定的上限。
杨锦凝神,按照师父所传法门,尝试以神识触碰那片黑暗。
“那片神识闪出一道黑光——!”
一股难以言语的剧痛,让杨锦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到自己的“存在”被撕裂了。
不是肉身、神魂的痛,而是更深层的东西——维系他的命运线、因果链、仙缘轨迹……所有构成他这个仙体的本源,都在战栗。
他猛地退出识海,大口喘息,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方才那一瞬,他真切感受到了“终结”的意味——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彻底的“抹除”。
“果然……没那么简单。”
杨锦擦去额间冷汗,眼神却更加坚定,
“但师父既然留下此法,必有破解之道。
只是我如今境界不够,强行冲击,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正思索间,忽然感应到洞外气息波动。
“圣子!”冷面圣使的声音透过结界传来,
“据咱们布下的探子来报,天机阁来人了,两位上清大境仙圣,已出了接引阵,正朝此处而来。”
杨锦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来得正好。”
他走出修炼洞府,只见仙苑中,金童子已持剑而立,神色冷峻。
灵德圣君的神魂已重归仙身,此刻正盘坐调息,脸色仍有些苍白。
一旁的金乌神鸟蜷缩在梧桐枝头,看杨锦出来,羽翼微微张开,眼中赤金火焰时隐时现。
走出秘境,来到洞中。
“师叔”杨锦朝灵德圣君行礼,
“您伤势未愈,请在此静养,外面来人,交给我与金兄应付!”
灵德圣君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锦儿,你虽得师兄真传,但终究初入玉清。
来人既敢深入炼狱山,必是上清中的强者,不可轻敌。”
他屈指一弹,一道仙光没入杨锦眉心,另一道仙光入了一旁金童子眉心中。
“这是‘避火诀’的完整法诀,可短时间内无视无间业火灼烧。
炼狱山地形复杂,必要时你两可借火势周旋。”
杨锦心中一暖,郑重抱拳:“多谢师叔。”
随后与金童子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捏诀。
“避火诀,开!”
两道淡金色光罩笼罩周身,二人纵身跃入前方翻腾的无间业火之中。
那恐怖的焚烧火焰,触及光罩时竟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不过半炷香时间,二人穿过层层火海,出了界外。
这里已是无间业火的外围,火焰颜色转为暗红,温度稍减,但空气中弥漫的毁灭气息依旧很盛。
二人刚踏出火幕,远处便有两道虹光破空而至,落在数十丈之外。
虹光散去,现出两人身形——正是兰庭与劫仲仙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