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农舍，破败的景象就越发清晰。
院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被雪填平的菜畦。
菜畦里还能看到几株冻得硬邦邦的白菜杆子，孤零零地戳在雪地里，像一根根泛着白霜的枯骨。
院门口的木栅栏早已腐朽不堪，被大雪压得东倒西歪，上面挂着的几缕枯黄玉米秆，连穗子都被雪埋了个干净。
就在三人踩着积雪靠近柴门时，齐安忽然抬手，指尖凝着一缕极淡的水汽，却没半分灵力外泄，低声喝道。
“别动”。
曾溯掌心的火苗猛地一顿，脚步硬生生刹在原地。
黎溯侧身站定，玄色衣袍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目光锐利如鹰隼，一瞬锁定院墙的缺口处，没发一言。
顺着齐安的视线望去，那道半塌的土墙后面，缓缓挪出来两道黑影。
是两只丧尸。
它们的皮肤早已被冻得青紫发黑，浑身结着一层薄薄的冰碴，破烂的衣衫紧贴在身上，被寒风刮得猎猎作响。
零下五十度的极寒，早已把它们的躯体冻得僵硬，往日里迅捷扑咬的动作，此刻变得无比滞涩——一条腿抬起来。
要在空中顿上两三秒，才能重重落下去，踩出一个深陷的雪坑。
手臂向前伸着，指尖的指甲又黑又长，却连弯曲都显得格外艰难，只能在风雪里机械地晃动着。
可就在三人准备绕开的刹那，其中一只丧尸猛地抬起头，冰碴子顺着脸颊簌簌掉落。
它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声音虽然微弱。
却像是触发了某种信号，土墙后面又接连钻出来三只丧尸。
一个个都是浑身冰碴，动作滞涩，却凭着本能，朝着三人的方向围拢过来。
“啧，阴魂不散”。
曾溯撇撇嘴，掌心的火苗瞬间暴涨，橘红色的火光映亮他的眉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话音未落，最靠前的那只丧尸突然加快了动作——它的右臂明显没那么僵硬。
应该是死前被什么东西伤过，肌肉组织坏死得快，反倒没被寒气彻底冻透。
它猛地朝着离得最近的曾溯扑过来，指甲擦着空气划过，带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黎溯眼神一凛，玄色衣袍翻飞，身形快如鬼魅。
他指尖闪过一道极细的雷光，淡紫色的电弧转瞬即逝，没惊动任何人，只精准地劈在那只丧尸的太阳穴上。
“咔嚓”一声轻响，丧尸的头骨直接凹陷下去一块，动作瞬间定格，直挺挺地倒在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
电弧湮灭得极快，连一丝焦糊味都被寒风卷走，看不出半点灵力痕迹。
另外几只丧尸似乎被这动静刺激到了，喉咙里的低吼变得急促，挪动的速度也快了几分，摇摇晃晃地朝着三人围过来。
齐安眉头紧锁，手腕翻转，指尖凝出几枚冰刃——这是水异能的应用，和灵力毫无干系。
冰刃薄如蝉翼，泛着冷光，抬手就斩断了一只丧尸伸过来的手臂。
冰碴和黑血溅在雪地里，瞬间冻成了暗红色的冰晶。
“速战速决，别浪费时间”。
齐安的声音冷冽，冰刃在掌心旋转，又逼退了一只扑过来的丧尸。
曾溯掌心的火苗猛地炸开，形成一道半米高的火墙，挡在三只丧尸面前。
高温瞬间蒸腾起白雾，丧尸身上的冰碴迅速融化，又被寒风冻成薄冰，反复几次，它们的动作变得更加滞涩。
甚至有些摇摇欲坠。有丧尸试图冲破火墙，刚碰到火光，手臂就被烧得焦黑，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
“走！”
黎溯低喝一声，指尖又闪过一道雷光，精准地劈在一只丧尸的膝盖上。
那丧尸腿骨断裂，轰然倒地，堵住了后面同伴的去路。
趁着这个间隙，黎溯率先侧身，踩着墙根的积雪，朝着另一侧的院门掠去。
齐安紧随其后，精神异能悄然展开，锁定最边上的一只丧尸，轻微的精神冲击让那丧尸动作一滞。
他趁机甩出冰刃，划破丧尸的脖颈，这才快步跟上黎溯。
曾溯最后看了一眼被火墙困住的丧尸，啧了一声，熄了火苗，快步追上两人。
火墙消散后，那些丧尸还在原地晃悠，却没人能分辨出，刚才攻击它们的，全是异能，而非禁忌的灵力。
绕过院墙时，还能听到身后传来丧尸沉闷的撞击声。
想来是在撞那道已经消散的火墙，只是动作太慢，连扬起的雪沫都显得有气无力。
推开虚掩的柴门。
“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雪幕中格外突兀。
门轴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齐安抬眼望去，只见农舍的小院里，除了几堆被雪埋住的柴火，还有一间矮矮的杂物房。
旁边竟连着一个半埋在雪里的小仓库，木门上的铁锁早已锈得不成样子，看着比农舍的门要厚实几分。
只是这小院里的积雪，明显被人踩踏过，杂乱的脚印通向杂物房，又延伸到仓库门口。
显然不是近期留下的，却也足以说明，这里早就被人搜寻过。
“杂物房找种子，仓库搜物资”。
齐安言简意赅，率先迈步冲向杂物房。
杂物房的门一推就开，一股混杂着霉味、草料味和泥土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齐安抬手挥开弥漫的灰尘，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打量四周——墙角堆着几捆干枯的稻草，旁边是锈迹斑斑的农具，锄头、镰刀、犁耙，都被冻得冰凉。
地面上散落着几个破掉的麻袋，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泥土和碎草。
“柜子”。
黎溯的声音响起，他径直走向靠墙的木柜。那木柜的柜门半开着，锁扣已经被撬坏，显然是被人搜过一遍了。
黎溯伸手拉开柜门，柜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里面空荡荡的。
只有几个破旧的布袋，被塞在最里面的角落，若不是木柜够深，怕是早就被人拿走了。
他伸手拿起一个，指尖刚碰到布袋，就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打开一看，里面是干瘪的菜籽，只是摸起来有些发僵，似乎已经被寒气侵透。
黎溯又拿起另外几个布袋，一一翻看，指尖的异能悄然流转，用极细微的雷电能量试探着种子的生机，没动用分毫灵力。
半晌，他才直起身，言简意赅地报出名字。
“白菜、萝卜、菠菜、油菜” 。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齐安和曾溯立刻围了过来，曾溯连忙把掌心的火苗凑过去，橘红色的火光映亮了布袋里的种子。
那些菜籽原本是黄褐色的，此刻却泛着一层淡淡的白霜，摸起来硬邦邦的，像是一颗颗小石子。
“冻狠了。”
曾溯的脸色沉了下去，伸手捻起一颗白菜籽，指尖的暖意渗进去，那层白霜才缓缓融化。
“再耗下去，这些种子就彻底废了，连芽都发不出来”。
他立刻将所有布袋拢到自己面前，用异能形成的暖层小心翼翼地裹住，火苗的温度控制得极低，刚好能驱散寒气，又不会灼伤种子。
“我守着这些，你们去仓库”。
曾溯抬头，语气凝重，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些岌岌可危的种子上，丝毫没留意齐安的小动作。
齐安点头，转身和黎溯走向旁边的仓库。
仓库的门比想象中要沉重，黎溯抬手，指尖雷光一闪，锈锁瞬间被劈得断裂，没发出太大的动静，全程只用了异能。
两人合力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泡面、火腿和腌肉香气的暖风扑面而来——仓库里竟比外面暖和不少，想来是门窗严实，隔绝了大半寒气。
只是仓库里的景象，却让两人的心沉了半截。
货架东倒西歪，显然是被人翻找过，不少空的罐头盒和泡面桶散落在地上。
角落里堆着几箱矿泉水，却有大半都被冻裂了，水流在地上，结成了厚厚的冰。
剩下的几箱物资，也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真空包装的大米袋子破了个洞，米洒了一地，冻成了硬邦邦的米块。
货架底层还放着几个铁笼子，笼门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鸡毛，想来里面的活鸡活鸭，怕是早就被人带走了。
黎溯蹲下身，检查着那些没被冻裂的矿泉水。
又翻了翻货架上剩下的物资，最后找出半箱午餐肉罐头，还有几包没开封的压缩饼干。
“只有这些了。”
黎溯的声音低沉。
齐安的目光落在仓库深处的角落，那里堆着一堆麻袋，麻袋后面，竟隐隐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还有微弱的、带着颤音的低语，细细辨去，人数约莫在十到二十之间。
他的脚步顿住，抬手拦住了正要去拿罐头的黎溯。
“有人。”
齐安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沉了下来。
黎溯眸光微动，扫了一眼那堆麻袋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半箱罐头，沉默着后退半步，没有丝毫留恋。
末世里，物资是生存的根本，对方人数众多，且不知是善是恶，与其起冲突，不如尽早抽身。
他们的首要目标，是那些岌岌可危的种子。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甚至还轻轻带好了仓库的木门，将那满室的狼藉，重新藏在了风雪里。
齐安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仓库门，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咳嗽声，眉头微微蹙起。
零下五十度的极寒，这仓库的门虽然厚实，却也挡不住太久的寒气，这些人缩在里面，怕是撑不了多久。
他沉吟片刻，朝黎溯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去和曾溯会合。
黎溯会意，没多言，转身朝着杂物房的方向走去，脚步放得很轻，没惊动守着种子的曾溯。
确定两人都不在视线范围内，齐安才缓缓抬手。
她指尖的水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灵力，内里裹挟着温润的内力。
她将手掌贴在冰冷的仓库木门上，灵力与内力顺着掌心悄然流淌，像无声的溪流，缓缓渗入木门的缝隙，又蔓延到斑驳的墙壁上。
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屏障，悄然笼罩了整座仓库。
这屏障极薄，却能牢牢锁住里面仅存的暖意，隔绝外界的刺骨寒风。
她估摸着，这层防护撑不了多久，能不能活下来，终究还是要看仓库里的人自己。
齐安收回手，指尖的灵力瞬间敛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拍了拍手上的雪沫，转身快步朝着杂物房走去，没留下半点痕迹。
“走”。
齐安的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情绪，走到曾溯身边时，甚至还伸手帮他拢了拢裹着种子的暖层。
三人不再耽搁，曾溯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些种子。
火苗始终护在上面，齐安和黎溯一左一右护着他，快步走出农舍的院门。
风雪卷着他们的衣摆，身后的农舍、仓库。
还有那几只依旧在雪地里缓慢挪动的丧尸，很快就被漫天的大雪吞没，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在雪地里渐渐被覆盖。
而仓库里，那十几个缩在麻袋后面的人，只觉得周身的寒气似乎淡了几分。
冻得发僵的手脚慢慢有了点知觉。
却没人知道，是谁在这极寒的雪幕里，给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
三人刚踏出农舍院门，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粒子迎面砸来，刮得人脸颊生疼。
曾溯掌心的火苗晃了晃，橘红色的光晕比之前黯淡了不少
他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怀里紧紧抱着装着种子的布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方才对付丧尸时，他为了快速筑起火墙阻拦尸群。
异能消耗本就不小，之后又要持续用暖意包裹那些冻得发僵的种子。
在零下五十度的极寒里，异能流失的速度远比平时快上数倍。
火苗虽然没熄灭，却也只能勉强护住种子，连带着他周身的暖意都淡了许多，鼻尖已经隐隐泛起凉意。
“种子不能再耗了”。
黎溯率先开口，声音冷冽，目光扫过曾溯掌心的火苗，又看向漫天风雪。
“回去的路，太远”。
齐安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决断。
他知道黎溯的意思，以曾溯现在的状态，撑着走回别墅，种子怕是半路就要彻底冻废。
他抬眼看向黎溯，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