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猛地站起，有些焦躁地踱了两步。
“万一……万一他们察觉到你记忆在恢复，便对她下毒手呢？”
这正是杨戬心底最深的忧虑，也是他一直以来投鼠忌器、隐忍不发的根源。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冰寒刺骨。
“他们不敢。”
杨戬的声音仿佛淬了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
“她若死了，便再无任何东西能掣肘于我。届时……”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言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意弥漫开来。
孙悟空暗里也明白。
届时，便是真正的鱼死网破，天庭也将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杨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几乎要失控的暴戾压回心底最深处。
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克制，只是那眼底深处，仿佛有隐忍的怒焰在燃烧。
“寻找她的下落，我从未停止。”
他看向孙悟空，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似警告，又似提醒。
“但天庭耳目众多，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不仅是我，所有与此事牵连者，包括你，孙悟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李靖一事也好，东海旧事也罢，你们成日嘴边挂着天庭天庭，天庭的神仙如此之多，那幕后之人究竟是……？”
孙悟空几乎要脱口而出她的猜测。
天庭……天庭……
那是能代表整个天上神仙的意志，甚至能够掌控三界的权力存在。
只有……
“你想的没错。”
杨戬像是洞悉她内心所想似的。
他向前一步，逼近孙悟空，两人距离极近，气息几乎相闻。
“这就是我一直不愿告诉你的原因，你如今已知晓太多。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孙悟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逼近和话语弄得一愣，随即嗤笑一声，金眸里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更旺的火苗。
“抽身？杨戬，你当我孙悟空是什么人？我既然蹚了这浑水，就没想过要干净上岸！你要找回记忆，我陪你找！你要救妹妹，我陪你救！……这天庭不止你想闹，我也早就想再闹它一回了！”
她的回答莽撞，却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肯定。
杨戬凝视着她那双毫无杂质的金眸。
几百年来都向来冰封而又冷硬的心此刻面对着孙悟空却软的一塌糊涂。
杨戬眼底那因提及天庭而染上的冰封的寒意也柔和了不少。
他从她身后缓缓环上她的腰，黑眸重新望向窗外的云海，声音低沉却清晰。
“那么，便按计划行事。我们还需积累力量，寻找线索，等待……最佳的时机。”
寻找妹妹，与掀翻这天庭，还有……与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
这些目标早已成为一体。
他不能急，也……急不得。
只是这等待，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而孙悟空的承诺像是一簇火苗，投映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带来一丝坚定的暖意与……助力。
孙悟空那句“我早就想再闹它一回了”带着熟悉的桀骜不驯，却在此时此地，奇异地驱散了几分神殿内凝滞的沉重。
杨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也柔和了半分。
“可光等着也不是办法。”
孙悟空见他情绪稍缓，便恢复了那副坐不住的性子。
她抬头把脸凑到杨戬眼前，与他并肩望向窗外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的云海。
“李靖这事儿，还有那破斧头，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敖尘那边联络旧部需要时间，我去查访也得有个由头，不能像个没头苍蝇。”
她歪着头，金眸滴溜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你说，咱们是不是该给天庭那帮老阴伙，先找点‘小麻烦’？让他们没工夫整天盯着咱们？”
杨戬侧目看她，知道她心里又有了鬼主意。
“你想如何？”
“嘿。”
孙悟空咧嘴一笑，压低声音。
“李靖不是死了吗？还是被‘灭口’的。这事儿，咱们知道，天庭上头那几个肯定也知道，但下头那些小仙小神，还有凡间那些有点道行的，可未必清楚啊！你说，要是这时候，有点关于李靖‘死因蹊跷’，甚至牵扯到某些天庭秘辛的‘流言’悄悄传开……”
她没把话说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搅浑水，分散注意力，让天庭先去应付内部的猜疑和动荡。
杨戬沉默片刻，眼底掠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这确是可行之法，且符合他一贯暗中行事的风格。
“可以，但需把握分寸，流言起于微末，方能润物无声。过早暴露源头，反而对我们不利。”
“这个我懂！”孙悟空拍胸脯，“放心，保管让它看起来像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自己冒出来的！”
她对于这种‘捣乱‘事宜，向来天赋异禀。
正事谈完，孙悟空的目光又落回到杨戬身上，看着他依旧微蹙的眉头，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眉心。
“行了，别老皱着个眉头，都能夹死蚊子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妹妹肯定吉人天相，等着你这个哥哥去救她呢！”
她的动作亲昵又自然，带着一种纯粹的安慰。
杨戬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
那微凉的指尖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翻涌的焦躁。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两人一同望着云卷云舒。
沉重的使命与未知的前路依旧横亘在前。
但此刻，在这清冷的神殿中有人并肩而立，便仿佛多了几分暖意与底气。
“对了。”
孙悟空忽然想起什么，仰头看他。
“我还没问过，你的记忆是怎么恢复的？”
她想起李靖死前问过杨戬的记忆是不是已经恢复，而杨戬的沉默便是最好的默认。
可……神器已毁，他又是如何……？
杨戬眸光微凝，沉吟道。
“约莫是做梦的时候。”
“做梦？”孙悟空皱眉，“那些噩梦？”
“大抵是吧。”
孙悟空听得头大，上古神器有这么好破解？
竟在做梦间便能恢复洗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