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杨戬黑眸眯起。
敖尘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这天庭，早已不是上古时期执掌天道、维系平衡的存在了。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蛛网，坐在顶端的人编织着所谓的‘秩序’，任何可能威胁到他们权柄的存在，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清理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恨意，仿佛想起了某些极其不悦的往事，比如他父王的惨死。
“李靖？他不过是个可悲的棋子，被仇恨利用，又被仇恨支配，最终成了弃子。那柄斧头……”敖尘的眉头紧紧皱起。
“力量层次极高，绝非寻常仙家法宝……这等存在出手，只为灭口一个李靖？本王不信。这更像是一个警告，警告所有试图深挖西海、朝歌以及那面‘溯光镜’背后秘密的人。”
他看向孙悟空和杨戬，最终目光落在哪吒身上。
“你们现在已经踏入了那片最危险的泥沼。李靖用死把你们拉了进来。那幕后之手，更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孙悟空听完，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咧嘴露出一抹兴奋而危险的笑容，金箍棒在她手中挽了个棍花。
“警告？我最不怕的就是警告！藏着掖着算什么本事，有胆子就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
天上地下，她孙悟空还没怕过谁。
杨戬此时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龙王所言，印证了一些猜测。天庭内部，确有黑手操纵，其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李靖之事，西海之秘，乃至本君的记忆……或许都指向同一个源头。”
孙悟空还想追问源头是谁，到了嘴边却又咽回去。
杨戬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当务之急，是整合已知线索。以及……哪吒你记忆中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哪吒握紧了手中的塔，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燃烧着查明真相的火焰。
敖尘看着眼前这因意外而集结在一起的‘同盟’，深吸一口气，红扇再次展开，轻轻摇动，恢复了三分往日的慵懒，语气却依旧凝重。
“看在上次真君对于东海旧事的一番好意下，如今我东海也不会坐视不理。有些尘封的卷宗，是时候……拿出来晒晒太阳了。”
……
东海龙宫秘库之内。
天上清冷的星辉流转海底。
敖尘挥袖间，几卷散发着陈旧气息的龙皮卷轴自悬浮的星河中落下，在他面前展开。
上面的文字古老，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五百年前？”
敖尘嗤笑一声，指尖点在其中一幅绘有四海疆域的卷轴上，那里，代表西海的光泽已彻底黯淡。
“天庭对四海，尤其是西海与我东海，何曾有过什么‘友善’？不过是驯化与忌惮罢了。”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杨戬和孙悟空。
“四海龙族执掌人间水脉，控风雨，司丰歉。这份源自上古的权柄与力量在天庭看来，便是原罪。他们需要龙族效力，却又时刻提防龙族坐大，脱离掌控。”
“西海龙王，性情刚烈，不善逢迎，对天庭某些旨意常有微词，甚至暗中调查一些……陈年旧事。”
敖尘语气加重。
“这便触了逆鳞。天庭不能容忍一个不听话、还有能力窥探隐秘的‘下属’存在。所以，西海必须消失。但天庭自己动手，吃相太难看，容易引起其他三海乃至下界妖族的恐慌与反弹。”
他看向哪吒，眼神复杂。
“于是，他们选中了当时正经历丧子之痛、满腔仇恨、又手握陈塘关兵权的李靖。稍加引导，许以仙位前程，再让他‘偶然’发现一些‘西海异动’的证据，一颗完美的棋子便成型了。借李靖之手，既可铲除西海，又能将罪名推给‘凡人恩怨’，一举打击人皇。天庭置身事外，还能顺势接收西海的部分权柄与资源。而你的记忆，也能一并洗去。可谓一石三鸟。”
“至于我东海。”
敖尘自嘲地笑了笑，“父王在世时，便因与西海龙王交好，且对天庭过度干涉四海事务颇有微词，早已被视作眼中钉。西海覆灭，对我东海既是警告，也是削弱。天庭乐见四海内斗，彼此牵制，他们才能高枕无忧，分而治之。”
杨戬沉默地听着，这些信息与他逐渐恢复的记忆碎片以及自己的推断隐隐吻合。
天庭惯用的，便是这等借刀杀人、制衡瓦解的手段。
孙悟空听得火冒三丈，金箍棒杵在地上。
“所以李靖那傻子，真是从头到尾都被当枪使了？天庭这帮老阴货！”
敖尘合上卷轴，语气森冷。
“不错。五百年前的天庭，对西海是不容置疑的清除，对我东海是毫不掩饰的打压与警惕。如今五百年过去，他们用着从西海掠夺来的资源，稳坐凌霄宝殿，只怕这套手段，用得更加纯熟了。不久前，他们假借若水案试探东海，而后李靖被灭口……哼，不过是故技重施，只是这次，他们踢到了铁板。”
他的目光落在杨戬和孙悟空身上，意有所指。
哪吒死死攥着拳头，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家，从始至终都是这场冰冷政治算计下的牺牲品。
杨戬缓缓抬眸，眼中寒意凛冽。
“既然清楚了对手的伎俩，那么接下来，便是如何应对了。”
东海龙宫秘库之内星辉寂寥，映着几张神色各异、却同样沉重的脸。
敖尘揭露的五百年前旧事，如同在幽深的海底投入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却是冰冷的杀机与沉淀了五百年的愤懑。
空气凝滞，仿佛连星光流淌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孙悟空是第一个炸开的。
她猛地一跺脚，金箍棒咚地杵在黑曜石地面上，震得附近几卷悬浮的玉简都晃了晃。
她骂了一句，金眸里怒火灼灼，扫过敖尘，又瞪向虚空，仿佛那背后黑手就在眼前。
“搞了半天，从几百年前，天庭这帮老阴货就在玩这套借刀杀人、卸磨杀驴的把戏！西海是这样，李靖是这样，怕是……”
她话没说完，但眼神瞥向杨戬，意思不言而喻。
怕是杨戬过往之事，也脱不了这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