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凝视着她那双依旧写满不可思议的金色眼眸，一字一句道。
“以此心为誓。”
杨戬的话语如同最沉重的誓言，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寂静的大殿里，也狠狠砸在孙悟空的心上。
“待时机成熟，凡我所知，凡你所问，我必如实相告，绝无半分隐瞒。”
“以此心为誓。”
他的目光是那样专注，那样坦诚，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深沉的情感，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不是幻象能模拟出来的眼神。
幻境可以伪造景象，可以模仿声音，甚至可以复制触感，但无法复制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沉重而真挚的分量。
孙悟空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混乱。
理智仍在叫嚣着这不可能，这违背了她几百年来对杨戬的所有认知。
可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她想起了学艺那些年，想起了五指山下被压的五百年，想起了取经路上的种种，想起了这些时日与他的并肩作战……
杨戬此人冷漠严苛，不近人情，不爱说话，喜欢隐瞒。
但他似乎……从未说过谎？
至少，他从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编造如此漏洞百出却又郑重其事的誓言。
而且，他承认了。
他承认他有事情瞒着她，有不得已。
这反而让他的告白显得……更加真实了几分。
一个完美的，毫无破绽的幻境杨戬，或许才会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毫无秘密。
看着她眼中激烈的挣扎与动摇，杨戬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微微松动。
她没有立刻反驳，没有嗤之以鼻。
很好，这已是比他预想中更好的反应。
他不再逼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裁决。
那份沉默的等待，本身也是一种无声的压力。
许久。
孙悟空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声音带着一种极度困惑后的疲惫和沙哑。
“……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她抬起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
“嘶——疼！”
她龇了龇牙，眉头皱得更紧。
“不是梦……那难道我真的疯了？因为唐僧离世……紧箍咒没了，我便疯了？”
杨戬看着她这带着点孩子气的验证真实与否的举动，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他缓步上前，这一次，动作不再带有侵略性，只是停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若你疯了。”
他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
“那便当是本君陪你一起疯。”
这话太过不像杨戬会说出来的，孙悟空猛地抬头，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惊异。
四目相对。
一个依旧带着未散的震惊与茫然，一个却已褪去了最初的冲动，只剩下沉淀下来的清晰而坚定的情愫。
空气中那剑拔弩张的张力悄然发生了变化。
一种更加微妙，更加难以言喻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
孙悟空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专注得几乎让她心跳失序的光芒，脑子里乱糟糟的。
天条的约束，身份的悬殊，过往的恩怨，未来的未知……无数个念头翻涌着，最终却都模糊成了眼前这双深邃的黑眸。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
拒绝？
可她早就发现昔日心底那股因他而起的心悸和慌乱，名为喜欢。
接受？
可这未免也太……太快了，太不可思议了！
最终，她只是有些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身上那件不属于她的水蓝色的鲛绡裙摆，闷闷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烦死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投降。
杨戬听在耳中，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他看着她那副懊恼的模样，唇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他知道，这已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回应。
他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追问。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最可靠的壁垒，陪着她消化这石破天惊的变故。
殿内的寒气似乎不再那么刺骨。
那万年不变的檀香气息里，也仿佛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情愫‘的暖意。
孙悟空心里是开心的，可那股荒谬感还是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她。
在这天条森严，明令禁绝私情的天庭里，他杨戬身为司法天神，执掌天律，究竟为何会……
不行，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下去。
那家伙占了便宜，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想把这事揭过去？
不可能！
“杨戬，我问你！”
孙悟空也不藏着掖着，想到什么说什么，她声音因为刻意压制情绪而显得有些紧绷。
“你说你喜欢我？行，我认了，可你凭什么认定我就会接受你？凭我现在这副模样？还是你觉得我这是失了法力，脑子也不清醒了，好糊弄？”
她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试图找出破绽，找出这荒谬剧情的漏洞。
闻言，杨戬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他并未因她尖锐的质问而动怒。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问，杨戬直直的地迎视着她，仿佛在欣赏她强装镇定下的无措。
“你不喜欢我么？”
他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若水一案，你本可推脱拒绝，但你却与我一同前去，是为何？”
孙悟空心头一跳，立刻反驳，“你说那是玉帝王母的旨意！”
“哦？你齐天大圣孙悟空何时这么听话？既然如此，那蟠桃会上王母问话，你为何说并未插手若水一案？”
“那是……因为我确实没帮到你什么！怎么能算插手！”孙悟空理直气壮道。
“好，那为何东海海底幻阵那次，我……会在你的幻境里？”
幻境？
孙悟空想起那次她不小心触碰到海底的符文，她和敖尘，还有那顾潜皆被卷入了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