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低头瞧着她，眼中神色不明，片刻后，将郁气缓缓吐出。
罢了，跟个还不懂事的小孩计较什么？
小孩子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更何况她本来就没说错。
真要说谁有错，那也该是自己能力不行，主导不了局面，怪不到小孩头上。
皇帝蹲下身，一把将小孩抱起，安抚道：“没生气。”
“真的吗？”晏观澜伸出小手，抱住皇帝的脖子，声音沉闷。
“真的。”
皇帝臂膀沉稳有力，贴近他，就能闻见浓郁的龙涎香。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晏观澜已经习惯了这股香气，慌乱的心跳也逐渐平稳下来。
晏观澜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她有些困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晏观澜一直参与其中，就连大人都会感到疲惫，更何况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
皇帝察觉后，体贴询问：“要不要去榻上休息？”
晏观澜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声音惊慌：“王叔，你要离开了吗？”
“没有，本王就在这里陪你。”
晏观澜这才依依不舍地松手：“那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喊醒我哦。”
“好。”
得了确切回复后，晏观澜再也坚持不住，倒在榻上直接睡着了。
门外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皇帝侧头看了过去：“进来。”
木门被无声地打开一道缝隙，黑影迅速钻入，房门随后轻轻合上。
暗卫将前厅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并向皇帝请示做法。
皇帝坐在桌边，右手搭在桌上，手指习惯性地敲击桌面，指尖刚落在桌面，眼角余光就瞥见还在休息的晏观澜，沉默地将手收回。
“静妃倒是个会投机取巧的，”皇帝语气古怪，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夸赞，“宫规如何写的，就如何去办，总不能为她一个人，置宫规于不顾。”
“是。”
暗卫得了命令，就准备退下。
皇帝突然开口：“等等，遣人去御书房，将奏折拿来一些。”
暗卫身形迟疑片刻，迅速回答：“是。”
暗卫躬身退下，在房门关合的瞬间，瞥见皇帝正望着床榻，眼中是少见的温柔之色。
……
晏观澜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还想继续睡。
窗外光线昏黄，夕阳如琥珀般悬挂在天边。
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清晰传来。
晏观澜这才睁着朦胧的双眼，望了过去。
是夏荷。
夏荷轻手轻脚走进来，转头就对上了晏观澜的视线，她问道：“公主可睡醒了？”
“嗯。”晏观澜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话说这么说，晏观澜身子却没有半点要离开床榻的意思。
夏荷只能好心提醒：“公主，晟王还在等着你呢。”
晟王？王叔？
晏观澜这才想起自己和王叔间的约定，她匆匆坐起，将小脚塞进鞋中，下床去找皇帝。
房间只有这么大，一眼就能扫尽，晏观澜没瞧见皇帝，眼中盛满难过之色。
她无措地转头去看夏荷：“夏荷，王叔呢？”
夏荷连忙上前，一边给晏观澜整理鞋子，一边开口：“王爷在隔壁房间处理事务，公主过去就能找到他了。”
晏观澜一听，顾不得鞋子还没穿好就要跑。
夏荷连忙拦住：“公主，您先别急。”
穿好鞋子后，晏观澜迫不及待地往隔壁跑。
隔壁屋子是一间书房，里面除了书桌和座椅外，什么都没有。
皇帝就坐在桌子后面，手中拿着奏章，微微蹙眉，似是遇见了什么难题。
晏观澜站在门边，喊了声：“王叔。”
皇帝抬头看来，对她招了招手：“快来。”
晏观澜迈着小短腿，蹭蹭蹭地跑了过去。
皇帝用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暖的感觉让晏观澜眯起双眼。
她好奇地望着桌上的奏章，问：“王叔，这是什么？”
“一些没处理完的事物。”
晏观澜探着脑袋去看，皇帝也没阻止，甚至还贴心地把人给抱起来，让她能仔细瞧瞧。
陌生的文字映入眼帘，晏观澜的脸瞬间皱成小苦瓜。
“这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
皇帝哈哈大笑：“观澜日后去了上书房，认真读书，就会认识这些字的。”
“那还要等很久。”
“不用，观澜如果喜欢，本王现在就能让你进上书房。”
晏观澜捏着小拳头，砸了一下皇帝。
坏皇叔，明知道她不喜欢上书房，还要拿这件事和她说笑。
皇帝瞧见她的模样，瞬间被逗乐了，哈哈大笑，就连奏章带来的郁气都减了不少。
只是气得晏观澜又补了几拳。
“好好好，王叔不说了。”
皇帝举手投降。
晏观澜哼唧了两声，这才‘放过’了他。
“王叔是一直都在这里等着吗？”
“这是本王和你的约定，自然不能失约。”
晏观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叫皇帝感到疑惑。
“怎么一直看着本王？”
“王叔，你怎么那么好啊？”
皇帝嘴角上扬，刚想说两句，突然记起，他现在用的，是晟王的身份，晏观澜眼中的好，也是记在晟王头上的。
这让皇帝的心情有了点微妙不爽。
“是因为你父皇好，本王从小跟着他长大，也学了不少。”
话倒也没说错，晟王的确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只不过小时候的晟王，调皮到让他头疼不已。
晏观澜撇撇嘴：“才不是呢，他一点也不好。”
“哦？为什么这么说？”皇帝来了兴致。
他要看看，这小丫头能说出什么来。
“四年，他一次也没来看过我，他一点也不在乎我，从来不过问我的感受，就像这次，他让那个嬷嬷来照顾我，可我不喜欢那个嬷嬷，这样的生活，我反而过得更不开心。”
一番话有理有据，皇帝也挑不出毛病。
皇帝沉默半晌，缓缓移开视线，轻声道：“或许，你父皇也有他的考量。”
“不重要，”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晏观澜转头看他，眼神亮如夜星，“因为我已经有王叔了，王叔，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就像现在这样。”
皇帝哑然。
他本不该给出任何承诺，可和她的目光对视，皇帝却不由自主地回答：“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