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我的房子已经被收走了，竟然还要我继续偿还房屋按揭！”
老威廉姆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他拒绝了用粉色支票进行转按揭交易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可呆在他脑子里的林玄还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
是啊，凭什么已经收走了他的房子，却仍然要他偿还房屋按揭贷款呢？
“我要申请个人破产！”
律师很淡定地说道：“我不建议您这样做，威廉姆斯医生，据我所知，您在旧金山湾区还有一套公寓，另外，您的个人养老金账户也会被优先执行……”
该死的沼泽地产，一个月前还说要高价收购我的房子，现在翻脸不认人，竟然勾结银行把我的房子评估为危房！
律师继续淡定地纠正他：“之前的评估结果是生物灾害，但您做了全屋除白蚁消杀后，现在最新的评估结果是，‘化学污染物超标’短时间内难以彻底清除。而且您的生物灾害标签需要等待6个月后经过3次检测才能去除。”
“也就是说，我好好的房子，现在既是白蚁窝，又是化学污染物？”
律师没有任何表情地说：“是的先生，房产评估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我们现在就站在这栋房子里，你告诉我这里现在有‘生化危机’？我是个医生，不是三岁小孩子！你看到过一只白蚁，闻到过任何化学污染的味道吗？”
“先生，银行只接受评估机构的结论。现在房屋的所有权已经完成变更，您必须在24小时内携带全部个人物品离开这里……”
林玄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威廉姆斯医生这么在意他的养老金账户了，他曾莫名其妙地因为一窝白蚁而失去了大半辈子的积蓄。
怪不得这位年收入几十万美元的外科医生，竟然开着豪车，住在一个普通的小公寓里，还疯狂加班。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
林玄在回溯过程中，对老威廉姆斯医生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也终于搞清楚了他年过六旬却一个人搬家到旧金山的真正原因。
三年前，老威廉姆斯医生可不是这样的生活状态，那个时候的他，住在洛杉矶郊区带游泳池的大房子里，为人正直善良、喜欢教导年轻人。
“没有社会安全号码就不抢救病人了吗？不要逼我引述EmtAL法案！”（1986年美国国会通过急救医疗法案，规定医院急诊室必须接受前来急救的病人，不得因为病人没有保险或无钱支付医疗费而拒绝治疗。）
那个叫珍的护士还想说什么，被老威廉姆斯粗暴的打断了，“赶紧送去手术室清创，我来主刀！”
珍终于鼓起勇气：“可是您自己的病人还在等您……”
“医生是不分急诊医生和非急诊医生的，只有患者才分急症患者和非急症患者！
“让那个有钱的公子哥继续等，没看到这名患者的脖子都被刺穿了吗！
“对了，让那两个实习生都过来给我当助手……”
终于要开始做手术了，并且还是一场带实习生的教学手术，看着老医生在准备间里刷手，林玄认真地记下每一个流程，这可比物理课有意思多了，不但不困，还莫名有些兴奋。
“患者是一名东亚男性，年龄在18-20岁之间，体重130磅，独居，40分钟前下颌被衣柜门把手扎穿，至少有一条静脉血管破裂，未能完全止血，患者意识清醒，自己拨打的911……”
局部麻醉、止血、创面消毒、血管缝合、清创……所有的流程在没有任何专业基础的林玄眼中，就是抹药、夹住、再抹另一种药、棉花球子反复擦、用弯头针线缝、再用棉花球子擦……
看的林玄是眼花缭乱，根本记不住先干啥后干啥，也不懂抹的那些药是干啥的，也不明白为啥小镊子一夹，就不流血了。
虽然林玄看得是眼花缭乱，可三位医生却是举重若轻。人家患者可就在那儿躺着呢，脖子下面像死猪一样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皮肉用夹子夹着往两边分开，血淋淋地露在外面，可这些医生却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还有心思东拉西扯的聊天呢！
“盈亏平衡点快到了，赶紧把对冲基金都抛了吧。”老威廉姆斯医生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止血钳，一边熟练地下刀，一边做了个下跌的手势继续说道。“持有5年了，再这样跌下去，本金都不保！”年轻的实习医生笑道：“再跌下去，您就要把游艇停游泳池了吧。”看老师脸色难看，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心情，忙收了笑脸。
旁边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实习医生却急了：“可是……我才刚加了头寸啊，您前阵子不是才刚说，是抄底的机会吗？”
“一点儿经济新闻都不看的么，现在联储都要看财政部的脸色了，这种虚假的经济增长数据，你还真信！”
年长的实习医生差点儿没吐血，“我是10%的保证金，现在交割，卖不出去不说，我还得追缴不少手续费！”
林玄本来是想来学做医生的，结果听的满耳朵都是不懂的金融单词，现在脑子里更乱了。
这到底说的啥是啥的啊！
正在这时，哐啷啷……
护士珍正要回身准备针线，听到老相实习医生的话，差点儿没站稳，手中不锈钢托盘一下子滑落到床沿，珍连忙挺起肚子挡住，这才没掉到地上。
老威廉姆斯医生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珍眼泪都要涌上眼眶，但她还是迅速换了个托盘，准备好下一步缝合的工具摆上手术台。
老相实习医生同情地看了一眼：“珍，你也跟着买了？”
珍忍着泪水，停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我丈夫好像把抵押房子的钱都投进去了，还只缴了1%的保证金……”
听到这里，三个医生都不说话了。
老威廉清了一下嗓子，开始指导两个实习医生来转移话题：“这台手术很简单，但位置很少见，你们要趁机熟悉这几条神经的位置，这是喉上神经，下面这个是喉返神经，这是脊椎动物进化过程中走的最无奈的弯路，这条神经向下延伸到心脏肺动脉这里又绕回来，你们看这是走了多远的一条路啊。”
“可是进化为什么要这样舍近求远呢？”年轻实习医生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对现有体系的依赖导致的积重难返。”
“听起来就像是我们国家的货币体系，和黄金脱钩之后，就陷入了发债、扩表、赤字、再发债的傻x循环。”
话题还是被拉了回来，一圈白大褂在那儿一边给患者做手术一边抱怨美国政府。
不但林玄听得十分郁闷，手术台局麻还闭着着眼睛的患者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患者手脚和身体都被各种东西绑着动不了，脸还被遮挡着看不清，虽然闭着眼睛，但好像能听到医生们的话似的，眼球不安地转动着。
连老威廉姆斯都感觉到了什么，想起来这台手术是局部麻醉，虽然失血不少，但患者说不定还是清醒的，就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布帘后面的患者。
在老威廉姆斯眼中，这是一个清秀的亚洲面孔，而在林玄眼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