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在她额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温度。随即，又向下移动，极轻地拂开了她颊边的一缕碎发，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然后，那只手落在了她包扎着的手腕上。并没有用力，只是隔着细布，轻轻地按了按伤口的位置。
“疼吗？”萧御的声音忽然在极近的距离响起，低沉，听不出喜怒。
苏蔓知道，装睡已经无济于事了。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双深邃眼眸。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她苍白而平静的脸。
“谢王爷关心……敷了药，好些了。”她声音沙哑，带着病后的虚弱。
萧御凝视着她，没有立刻收回手。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巡弋，仿佛要从她每一寸表情中，看出她真实的情绪和想法。
“刘太医说，你是忧思惊惧过甚，心火浮动，肝气郁结，方致旧疾突发，引来外邪。”他缓缓说道，复述着刘太医的诊断，目光却锐利如刀，“苏蔓，告诉本王，你在澄心园，有何可‘忧思惊惧’？有何事，能让你‘肝气郁结’至斯？”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
苏蔓迎着他的目光，眼中适时地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不是委屈，更像是一种无奈的疲惫：“王爷明鉴。苏蔓……一介戴罪之身，蒙王爷收留庇护，衣食无忧，岂敢有怨？只是……病中体弱，难免多思。想起过往种种，父亲冤屈，自身飘零，如今虽得栖身，却似无根浮萍，前路茫茫……加之旧伤不时作痛，身体不适，便觉……心中郁郁，难以排解。此次急症，许是……积郁成疾吧。”
她将病因归咎于“过往心结”和“病中多思”，合情合理，也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往事所困、因体弱而敏感的弱女子形象。
萧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难测。他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又似乎在思考别的什么。
良久，他才收回手，直起身，拉开了距离。
“既然刘太医说需静心调养，心境平和。”他淡淡道，“从今日起，你便安心在听雪轩养病。漱玉轩，暂时不必去了。林文轩那里，本王自会交代。园中一应事务，自有于安打理，你不必费心。”
他再次收紧了她的活动范围，彻底将她禁锢在听雪轩这一方天地。
“是。”苏蔓低声应道，没有反驳，也没有哀求。
萧御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为一句：“好生养着。”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在推开门的刹那，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随风飘来：
“记住，你的命，是本王保下的。没有本王的允许，连阎王，也休想拿走。”
话音落，门扉轻响，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室内重归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微响，和苏蔓骤然变得急促、又缓缓平复下来的呼吸声。
**风雨前夕，雷霆暂歇。**
**困兽犹斗，静待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