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气流翻涌，无涯海深处一片死寂。
韩立立在断裂的石柱上，周身空间法则若隐若现，将最后一丝战斗余波彻底抚平。三具尸体横陈在侧——分别是黑煞魔君、玄骨上人和那位神秘剑修，皆是真仙巅峰的存在，此刻却已道消身亡。
“道友倒是好手段。”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琅琊剑主的身影缓缓凝聚。他白衣胜雪，剑意内敛，唯有那双眸子锐利如电，直刺韩立心神。
韩立面色不变，心中却警惕到了极点。眼前这位剑主虽只是真仙后期，但战力深不可测，方才混战中以一敌二不落下风，斩杀了玄骨上人后竟毫发无损。
“剑主谬赞。”韩立淡淡道，“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
“恰逢其时？”琅琊剑主轻笑一声，目光扫过三具尸体，“黑煞魔君的‘九幽鬼爪’专克神魂，玄骨上人的‘白骨道域’能封禁空间，那位不知名剑修的‘破灭剑意’更是能斩断法则。三位联手，便是寻常金仙也要暂避锋芒。道友能以一己之力将其全歼，这等实力，怕是已触摸到金仙门槛了吧？”
韩立不置可否，心中念头急转。
这琅琊剑主看似是在称赞，实则句句都在试探他的底细。方才战斗中，韩立确实动用了部分空间法则本源，虽刻意遮掩，却难免留下痕迹。
“不过是仗着几分机缘。”韩立岔开话题，“倒是剑主，此番深入无涯海，想必也是为了那传说中的‘大道之果’？”
“大道之果...”琅琊剑主眼神微凝，“此等神物，仙界已有十万载未曾现世。这次无涯海异动，各方势力云集，就连那几个避世不出的老怪物都派了传人前来。道友以为，凭你我之力，真能分一杯羹？”
“事在人为。”韩立平静道，“若连争一争的勇气都没有，又何必修仙问道？”
“好一个事在人为！”琅琊剑主抚掌大笑，笑声中剑意激荡，震得四周混沌气流都为之一滞，“既如此，你我何不联手？大道之果虽只能一人得之，但无涯海中其他机缘无数，更别说...”
他话音一顿，目光投向海渊深处：“那大道之果旁，必有‘护道灵兽’守护。传说中，那灵兽乃是仙界初开时便存在的混沌异种，其精血、骨骼、皮毛，皆是炼制仙器的无上材料。若能斩杀，所得未必就比大道之果差多少。”
韩立心中一动。
这琅琊剑主所言非虚。根据他从多方搜集到的古籍记载，每次大道之果现世，确实都有强大灵兽守护。那些灵兽秉承混沌而生，每一头都堪比金仙，若能斩杀，浑身是宝。
“剑主的意思是...”
“你我联手，斩杀护道灵兽。”琅琊剑主眼中闪过锐芒，“所得材料，各取所需。至于大道之果，届时各凭本事，如何？”
韩立沉默片刻。
这提议看似公平，实则暗藏算计。护道灵兽何等强大，即便二人联手也未必能胜。而一旦重伤，届时争夺大道之果时，岂不任人宰割？
但反过来想，若无盟友，单凭自己确实难以在各方势力夹缝中周旋。
“可以。”韩立最终点头，“但需立下天道誓言，在斩杀护道灵兽前，不得相互攻伐。”
“正合我意。”琅琊剑主毫不迟疑，当即咬破指尖，一滴精血飞出，在虚空中勾勒出玄奥符文，“我琅琊剑主以剑心为誓，在此番斩杀护道灵兽前，绝不对道友出手，若有违背，剑心破碎，道途永绝！”
韩立同样立誓，两枚血色符文在空中交融，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二人眉心。
誓言既立，气氛顿时缓和了几分。
“既已联手，有些情报当与道友共享。”琅琊剑主挥手布下隔音结界，“此番无涯海异动，已知的势力便有七方。”
“七方？”韩立眉头微皱。
“不错。”琅琊剑主沉声道，“第一方，是以‘天刑宫’为首的仙界正统。那位天刑宫主亲传弟子‘刑无极’已经抵达，据说带了‘天刑锁链’的仿制品，能封禁金仙。”
韩立心中一凛。天刑宫乃是仙界执掌刑罚的机构，宫主更是大罗金仙级别的存在。其门下弟子个个战力惊人，更掌握着诸多针对仙人的刑具法宝。
“第二方，是‘万妖谷’的妖族。领头的是一头‘九头狮王’，据说已觉醒先祖血脉，有吞天噬地之能。”
“第三方，则是‘幽冥教’的鬼修。来的是‘幽冥圣女’，此女修炼‘九幽黄泉道’，能召唤阴兵鬼将，极难对付。”
琅琊剑主顿了顿，继续道：“第四方，是散修联盟‘逍遥盟’。此盟虽松散，但盟主‘逍遥子’乃是隐世金仙，此番派了三名真仙巅峰的长老前来。”
“第五方，是魔道势力‘血神宗’。领头的是‘血神子’，修炼‘血海道’，能化身血海，不死不灭。”
“第六方...”他看向韩立，意味深长道，“是来自‘下界’的神秘势力。”
韩立瞳孔微缩：“下界？”
“不错。”琅琊剑主点头，“据说是一位下界飞升者建立的势力，名为‘轮回殿’。此番来了两人，一男一女，修为皆是真仙后期，但手段诡异莫测，曾与天刑宫弟子交手而不落下风。”
轮回殿？
韩立心中掀起波澜。下界飞升者在仙界建立势力并不罕见，但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发展到能与天刑宫抗衡的地步，绝非易事。莫非...
他想起在灵界时，曾听闻过一些关于“轮回”的传说。
“第七方呢？”
“第七方...”琅琊剑主眼中闪过忌惮之色，“是‘古神族’。”
“古神族？”韩立一怔，“那个传说中拥有先天神通的古老种族？他们不是早已隐世不出？”
“大道之果现世，便是古神族也无法淡定。”琅琊剑主苦笑道，“来的是一位‘古神子’，据说血脉纯度极高，能施展三种以上先天神通。我曾远远见过一眼，其气息之强，怕是已半步金仙。”
七方势力，皆是强敌。
韩立心中暗叹，这大道之果的争夺，果然不是易与之事。
“除了这七方，还有一些独行强者。”琅琊剑主补充道，“比如方才那三位，便是其中之一。暗中不知还藏着多少老怪物，都在等待时机。”
“剑主可知大道之果具体何时现世？”
“根据古籍记载和天象推演，当在‘九星连珠’之日。”琅琊剑主抬头望向虚空，尽管身处海渊深处，但那双眼眸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外界星空，“还有七日。”
七日。
韩立心中计算着时间。足够他做些准备了。
“既如此，我们先去寻那护道灵兽的踪迹。”琅琊剑主提议，“据我所知，那灵兽巢穴在‘混沌漩涡’附近，距离此地约有三日路程。”
“混沌漩涡？”韩立脸色微变。
那是无涯海最危险的区域之一，空间紊乱，法则崩碎，便是金仙也不敢轻易深入。
“正是。”琅琊剑主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唯有这等绝地，才能孕育出混沌异种。怎么，道友怕了？”
“怕倒不至于。”韩立淡淡道，“只是需做些准备。”
“好！三日后，混沌漩涡边缘汇合。”琅琊剑主说完，身形化作一道剑光，瞬息消失。
待他离去，韩立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方才立誓时，他暗中催动了《轮回真经》中的一门秘术，将那誓言符文做了手脚。若琅琊剑主真想违背誓言，虽会受到反噬，但威力会减弱三成。
防人之心不可无。
韩立收起三具尸体上的储物法宝，略一探查，顿时露出喜色。
黑煞魔君的储物戒中，竟有一瓶“九幽凝魂液”，此物对修炼神魂有奇效，正是他目前急需之物。
玄骨上人的白骨手串，是一件空间法宝，内含三丈方圆的小世界，虽然不大，但足以储存重要物资。
最让韩立惊喜的，是那位神秘剑修留下的一枚玉简。玉简中记载了一门名为《虚空剑遁》的神通，能穿梭虚空，速度极快，乃是保命逃遁的无上法门。
“倒是意外之喜。”
韩立当即开始参悟。以他如今的境界和对空间法则的理解，不过半日便将这门神通初步掌握。
接下来两日，韩立寻了一处隐蔽的礁石洞府，布下重重禁制，开始炼化那瓶九幽凝魂液。
液体入体，化作无数冰线，直冲识海。
韩立只觉神魂一阵清凉，原本因长期修炼而积累的疲惫感一扫而空。神魂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神识覆盖范围扩大了近一倍。
“果然是好东西。”
韩立心中满意。神魂强大，不仅对敌时能占得先机，更重要的是，突破金仙瓶颈时，神魂强度至关重要。
第三日，韩立出关，朝混沌漩涡方向飞去。
一路上，他刻意收敛气息，避开几处明显的能量波动。无涯海中危机四伏，不仅有各方势力，更有许多因混沌气流而变异的妖兽。
一只形似章鱼、却长着九颗头颅的巨兽从海底冲出，触手如天罗地网般罩下。
韩立身形一晃，施展新学的虚空剑遁，瞬间出现在千丈之外。那巨兽扑了个空，发出震天怒吼，掀起滔天巨浪。
“混沌九头章，实力堪比真仙中期。”韩立认出此兽来历，不欲纠缠，加快速度离去。
又飞了半日，前方景象突变。
原本翻涌的混沌气流变得狂暴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直径足有万里。漩涡中心漆黑一片，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四周空间扭曲，时间流速紊乱，偶尔能看到一些奇异的景象一闪而过——有时是上古战场的碎片，有时是未来某处的投影。
这便是混沌漩涡，无涯海最神秘也最危险的地方。
韩立在漩涡边缘停下，没有贸然靠近。
“道友倒是准时。”
琅琊剑主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比韩立早到一步，正负手立于一块漂浮的陨石上，凝视着漩涡深处。
“剑主可发现那护道灵兽的踪迹？”
“尚未。”琅琊剑主摇头，“混沌漩涡范围太大，且神识在此受限严重，只能深入探查。”
韩立也放出神识，果然发现神识在此地只能延伸出百余里，再远就会被狂暴的混沌气流撕碎。
“不过...”琅琊剑主忽然指向漩涡某处，“你看那里。”
韩立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漩涡边缘，有一片区域的空间格外紊乱，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时隐时现，仿佛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撕开过。
“空间裂痕，残留着强大的生命气息。”韩立瞳孔微缩，“至少是真仙巅峰级别的存在，而且...不止一头？”
“不错。”琅琊剑主沉声道，“从痕迹来看，应该有三头灵兽曾在此处争斗。其中两头的痕迹较新，应该是最近才离开。而第三头...”
他指向裂痕最密集处：“应该还留在附近，而且受了伤。”
受伤的护道灵兽。
韩立和琅琊剑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精光。
趁它病，要它命！
“走！”
二人不再犹豫，化作两道流光，朝那处区域飞去。
越靠近，空间越紊乱。不时有空间碎片划过，锋利程度堪比仙器。韩立不得不撑起护体灵光，将空间法则催动到极致，才能在裂缝中穿行。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下方传来。
韩立低头看去，只见漩涡深处，一头庞然大物正缓缓上浮。
那是一只形似巨龟的异兽，背甲覆盖着玄奥的混沌符文，四肢如天柱，头颅似山岳。最奇特的是，它的背甲上，竟托着一座残破的宫殿！
宫殿通体由不知名的黑色石材建成，风格古朴，散发着沧桑的气息。虽然大半已经坍塌，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辉煌。
“混沌驮宫兽！”琅琊剑主惊呼，“传说中，此兽乃仙界初开时便存在的异种，背上的宫殿是‘古天庭’的碎片所化，内含无数机缘！”
韩立也认出了此兽来历，心中震撼。
古籍记载，混沌驮宫兽乃是护道灵兽中最强大的几种之一，成年的驮宫兽堪比金仙后期，背上的古天庭碎片更是一件至宝，据说能助人参悟法则。
眼前这头驮宫兽虽然气息强大，但背甲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伤口处缠绕着诡异的黑气，不断侵蚀着它的生机。
“是幽冥教的手段。”琅琊剑主判断道，“那黑气是‘九幽蚀骨毒’，专克血肉生灵。看来这头驮宫兽之前与幽冥教交过手。”
驮宫兽显然也发现了二人，巨大的眼眸中闪过警惕之色。它低吼一声，背上的宫殿发出蒙蒙光芒，一股沉重的威压弥漫开来。
“小心！”韩立脸色一变，身形暴退。
几乎是同时，宫殿光芒大盛，无数符文飞出，化作一张大网罩向二人。那网上每一根丝线都蕴含空间法则，所过之处，虚空凝固。
“破！”
琅琊剑主拔剑斩出，剑光如龙，撞在大网上。然而那大网只是微微一颤，便继续罩下。
韩立双手结印，空间法则全力催动，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空间屏障。
“咔嚓咔嚓——”
屏障如同玻璃般碎裂，大网势不可挡。
眼看就要被罩住，韩立眼中闪过狠色，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上，迅速勾勒出一个血色符文。
“血遁！”
他身形化作一道血光，竟硬生生从大网的缝隙中钻了出去。琅琊剑主同样施展秘术，化作剑光脱身。
二人再出现时，已在千里之外，皆是脸色苍白。
“好强的禁制！”琅琊剑主心有余悸，“那宫殿不愧是古天庭碎片，即便残破了，威能依然恐怖。”
韩立没有答话，而是死死盯着驮宫兽背上的伤口。
那九幽蚀骨毒正在不断蔓延，驮宫兽的气息越来越弱。照这个速度，不出三日，它必死无疑。
“剑主，我有一个想法。”韩立忽然开口。
“哦？”
“那九幽蚀骨毒，我或许有办法化解。”
琅琊剑主一怔：“道友能解此毒？那可是幽冥教的独门秘术，便是金仙中了也难逃一死。”
“我有一门秘术，专克阴毒。”韩立平静道，“若能替驮宫兽解毒，或许能取得它的信任，甚至...进入那座宫殿。”
琅琊剑主眼睛一亮。
若能进入古天庭碎片，其中的机缘绝对不亚于大道之果。更重要的是，有了驮宫兽这个盟友，争夺大道之果时便多了一份筹码。
“风险很大。”他沉吟道，“且不说驮宫兽是否愿意让我们接近，单是解毒过程，就需耗费大量精力和时间。万一期间其他势力来袭...”
“富贵险中求。”韩立道，“剑主若是担心，可以在一旁戒备。解毒之事，由我来做。”
琅琊剑主深深看了韩立一眼，最终点头：“好！就依道友所言。我会布下剑阵，若有敌人来袭，至少能抵挡片刻。”
二人计议已定，韩立缓缓朝驮宫兽飞去。
这一次，他没有隐藏气息，而是将《轮回真经》的功法缓缓运转，周身散发出一种纯净、浩大的气息。
驮宫兽警惕地看着他，却没有立刻攻击。
韩立在距离它百里处停下，这个距离既能表示诚意，又能在对方暴起时及时撤退。
“前辈。”韩立以神念传音，“晚辈能解你身上之毒。”
驮宫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显然能听懂人言，却不敢相信。
韩立也不多言，抬手一点，一滴晶莹的液体从指尖飞出。那液体中蕴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正是他从《轮回真经》中提炼出的“轮回甘露”，虽不是真正的解药，但能暂时压制九幽蚀骨毒。
轮回甘露飞到驮宫兽伤口处，与黑气接触的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
黑气如遇克星，迅速消退了一小片，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
驮宫兽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它低吼一声，声音中少了敌意，多了几分期待。
韩立知道它已信了三分，继续传音道：“晚辈需要靠近施法，但前辈需立下天道誓言，在解毒期间不得伤害晚辈。”
驮宫兽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张口吐出一枚符文，正是天道誓言的标志。
韩立这才放心靠近。
他飞到驮宫兽背上，站在那座残破宫殿前，近距离观察伤口。九幽蚀骨毒已经深入骨髓，若非驮宫兽生命力强悍，早就死了。
“好狠的手段。”韩立心中暗叹，手上动作却不慢。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体内《轮回真经》全力运转。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笼罩住整个伤口。
白光所过之处，黑气如冰雪般消融。
但这解毒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九幽蚀骨毒如同附骨之疽，与驮宫兽的血肉、神魂都纠缠在一起，每驱散一丝，都要消耗大量法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日后，伤口表层的黑气被清除大半。
两日后，深入骨髓的毒素开始被逼出。
第三日，韩立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被汗水浸透，但眼中却闪烁着精光。
只差最后一步了！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三道强大的气息从三个方向急速靠近，每一道都不弱于真仙巅峰！
“嘿嘿，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混沌驮宫兽，古天庭碎片，还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辈。这一趟，值了。”
韩立心中剧震，却不敢停下解毒。此刻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若中途放弃，不仅前功尽弃，驮宫兽也会立刻暴毙。
“剑主！”他喝道。
“交给我！”
琅琊剑主长啸一声，冲天而起，手中长剑出鞘，剑光照亮万里虚空。
“何方宵小，报上名来！”
“天刑宫，刑无极。”
“万妖谷，九头狮王。”
“幽冥教，幽冥圣女。”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三道身影出现在三个方向，将驮宫兽团团围住。
韩立心中一沉。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