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晨的阳光刚把窗帘染成暖金色，护士就推着叮当作响的治疗车走进病房，手里拿着消毒棉球和换药工具，神情比往常更严肃几分。“306床的两位，今天重点说术后护理的关键——防感染和排便问题，你们俩必须记牢。”
护士一边戴手套，一边目光扫过齐雨儿和刚坐起身的林晓，“尤其是排便，绝对不能硬撑，伤口刚长新肉，一使劲就可能裂开。每次上完厕所，先用专用冲洗器冲干净，水温37度左右，用无菌纱布沾干，不能擦，一点都不能蹭到伤口！”
齐雨儿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顿，指尖攥得杯柄发白。上次伤口裂开缝针的痛感还烙印在神经里，护士的话像根冰针，一下扎进她心里。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下的减压坐垫，喉结动了动：“护士，要是……要是想上厕所但排不出来怎么办？我现在一想到蹲厕所就浑身发紧。”
“所以才要提前预防。”护士拿起冲洗器演示，“多吃膳食纤维，早上空腹喝温蜂蜜水，顺时针揉肚子十分钟，这些都记下来。要是感觉费劲，立刻喊我们拿开塞露，别扛着。之前有个患者硬撑，伤口裂了三针，罪全白受了。”
护士的话刚落，齐雨儿就感觉肚子隐隐发紧，不是便意，是纯粹的生理紧张引发的痉挛，她赶紧放下水杯，往被子里缩了缩。
林晓在旁边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等护士推着治疗车离开，齐雨儿才长长吐了口气，额头上已经沁出细汗。“我现在听见‘上厕所’三个字就腿软，上次缝针的疼，我真怕再经历一次。”她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雨儿姐，我比你更惨。”林晓突然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自嘲，“我从高中就开始长期便秘，有时候四五天都排不出来，肚子胀得像个鼓，蹲厕所蹲到腿麻，眼泪都疼出来。这次痔疮手术，一半都是便秘熬出来的。”
齐雨儿惊讶地抬眼：“我看你平时挺活泼的，一点都不像被这种事缠人的样子。”“那都是装的呗。”林晓掀开枕头，从下面摸出一小包深紫色的西梅干，“备考那阵子更严重，压力大加上久坐，一周都没动静，我偷偷买开塞露藏在书包里，怕同学看见，每次用都跟做贼似的。我妈总说我‘铁肠子’，哪知道我躲在卫生间哭了多少回。”
她往齐雨儿手里塞了几颗西梅干，果子带着淡淡的果香：“这是我妈从新疆寄来的，泡温水吃，比药管用还没副作用。我昨天吃了两颗，今天早上就顺畅多了。咱们一起吃，互相监督着排便，总比一个人害怕强。”
齐雨儿捏着软糯的西梅干，心里的恐慌渐渐被暖意冲淡。她之前总觉得这种“难言之隐”说出来丢人，没想到林晓会主动戳破自己的窘迫。“红彦昨天给我带了红心火龙果，医生说通便效果最好，咱们一会儿分着吃。”她起身扶着墙，慢慢走到床头柜旁，拿出那个装着火龙果的保鲜盒，果皮鲜红饱满，看着就有食欲。
02
林晓眼睛一亮，赶紧凑过来，伤口牵扯得她轻嘶一声，却浑然不觉：“我最爱红心火龙果了！对了，我还知道个小偏方，把香蕉蒸熟了吃，比生香蕉管用十倍，软乎乎的还不刺激肠胃。”
两人头挨着头，在手机备忘录里列起“通便清单”，从蒸南瓜、凉拌菠菜到无糖酸奶、益生菌，一条一条记得格外认真。
“以前我跟我妈说便秘，她就说‘多喝热水’，根本不懂有多疼。”林晓咬着火龙果，汁水沾在嘴角，“现在跟你说，突然觉得这事儿也没那么见不得人了。”齐雨儿点点头，把剥好的火龙果皮放在纸巾上：“本来就是正常人都会有的烦恼，憋着才难受。咱们俩搭伴，总比各自扛着强。”
正说着，齐雨儿突然感觉肚子传来一阵真实的便意，不是紧张引发的痉挛，是肠道蠕动的信号。
她脸色一白，下意识想往后缩，林晓立刻看出她的顾虑，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别怕，咱们按护士说的来，我陪你去卫生间，给你递冲洗器，帮你盯着水温。”
看着林晓坚定的眼神，齐雨儿深吸一口气，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有了伙伴在身边，连这最让人恐惧的难题，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齐雨儿、林晓，今天复查伤口愈合得不错，从流食过渡到软食了，食堂的家常便饭都能吃，别碰辛辣油腻就行。”主治医生的话刚落地，林晓就激动地拍了下床板，疼得自己龇牙咧嘴却依旧笑眼弯弯：“雨儿姐！终于能告别米汤了！我做梦都在啃肉包子！”
齐雨儿也跟着笑，连续四天寡淡无味的米汤早让她的味蕾失去了知觉，此刻连食堂飘来的饭菜香都变得格外诱人。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各自揣上减压坐垫，相互搀扶着往食堂挪。齐雨儿扶着墙，每走一步都下意识地撅着屁股，避免伤口受力；林晓跟在旁边，伤口牵扯得她步态有些怪异，两人一左一右，活像两只努力往前挪的小企鹅，路过的护士见了都忍不住笑：“慢点走，食堂饭多，不怕抢不上。”
医院食堂比往常热闹些，刚到饭点，各个窗口前就排起了短队。空气中混杂着红烧肉的浓醇、炒时蔬的清爽，还有面食窗口特有的面香，勾得两人肚子“咕咕”直叫。
她们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齐雨儿先歇着，林晓则扶着墙挪到窗口点餐。“师傅，两碗打卤面，面煮得软烂点，卤汁多放菜少放肉，麻烦您了！”林晓特意叮嘱，师傅抬头看了眼她的病号服，了然地笑道：“小姑娘是做了痔疮手术吧？放心，给你们做的绝对清淡好消化。”
03
没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就端了上来。白瓷碗里，软烂的面条吸饱了浓稠的卤汁，鸡蛋碎、木耳丝、黄花菜和嫩豆腐铺得满满当当，汤汁冒着袅袅热气，鲜香扑鼻。齐雨儿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吹凉，送进嘴里——卤汁的咸香在舌尖散开，面条软而不烂，比米汤不知美味了多少倍，她忍不住眯起眼睛，连吃了两大口。
林晓更是狼吞虎咽，刚吃几口就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餐桌中央的小料盒。齐雨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小料盒里装着红彤彤的辣椒油，油光锃亮，里面还浮着几颗白芝麻，旁边放着翠绿的香菜和切碎的蒜末，都是拌面条的绝佳搭档。
齐雨儿的筷子顿在半空，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她最爱吃的就是妈妈炸的辣椒油，以前在家拌面条，总要浇上一大勺，香得能连吃两大碗。
“这辣椒油看着也太香了……”林晓咽了口口水，伸手想去拿小料瓶，刚碰到瓶身又猛地缩了回来，苦着脸看向齐雨儿，“不行不行，护士说绝对不能碰辛辣的，万一伤口发炎，又得遭罪。”
齐雨儿也收回了目光，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虽然卤汁味道不错，可总觉得少了点灵魂。“我上次跟红彦去吃火锅，点的特辣锅底，现在想起来，那辣味都能从牙缝里冒出来。”她叹了口气，又扒拉了一大口面条。
“可不是嘛！”林晓放下筷子，托着下巴盯着辣椒油，“我妈炸辣椒油的时候，会放花椒和八角，浇在热面条上，嘶——想想都流口水。”
她伸出手指，隔空对着辣椒油比了个“舀”的动作，一脸遗憾，“等咱们彻底好了，第一顿就去吃麻辣香锅，要特辣的，把这阵子没吃的辣都补回来！”
齐雨儿被她逗笑了，夹了一筷子卤菜放进她碗里：“先把面条吃了，不然凉了更没味道。等咱们出院，不仅要吃麻辣香锅，还要去吃水煮鱼、毛血旺，把所有想吃的辣菜都吃个遍。”她顿了顿，补充道，“到时候我亲自给你炸辣椒油，比你妈做的还香，放满芝麻和花生碎。”
“真的？那可说定了！”林晓瞬间来了精神，拿起筷子大口吃起面条，连嘴角沾了卤汁都没察觉。齐雨儿帮她擦了擦嘴角，自己也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虽然没有心爱的辣椒油，但能吃到热乎乎、有滋有味的面条，已经让她们格外满足。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面条上，热气氤氲，映得两人的脸颊都红彤彤的，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早已被饭菜的香气取代，只剩下对美食的向往和对康复的期待。
04
吃完面，两人相互搀扶着往病房挪。林晓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好久没吃得这么舒坦了，感觉浑身都有劲儿了。”
齐雨儿点点头，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是啊，等咱们再恢复几天，就能出院去吃好吃的了。”路过超市时，林晓还拉着齐雨儿进去买了包无糖酸奶，“医生说酸奶能促进消化，咱们晚上当加餐，为吃辣菜养精蓄锐！”
吃完面，两人相互搀扶着往病房挪。林晓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好久没吃得这么舒坦了，感觉浑身都有劲儿了。”齐雨儿点点头，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是啊，等咱们再恢复几天，就能出院去吃好吃的了。”路过超市时，林晓还拉着齐雨儿进去买了包无糖酸奶，“医生说酸奶能促进消化，咱们晚上当加餐，为吃辣菜养精蓄锐！”
回到病房刚歇下没多久，窗外的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林晓正趴在床上刷着求职软件，齐雨儿则靠在床头整理出院后要吃的美食清单，病房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护士领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推着床架的工人，金属支架碰撞的声响瞬间打破了病房的宁静。
“306床靠里的位置空着，大爷您就住这儿，临时加床马上搭好。”护士的话音刚落，工人就麻利地开始组装床板。
齐雨儿和林晓同时顿住了手里的动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来的老大爷头发花白，佝偻着背，每走一步都要靠陪床男人搀扶，嘴里还不住地哼唧着疼；陪床的男人看着五十多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沾着些油污，一进门就把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往空床上一扔，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
林晓下意识地往齐雨儿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急道：“雨儿姐，这可不行啊！咱们俩做的都是这种手术，换个药、起身都得脱裤子，病房里突然多两个陌生男人，怎么方便啊？”
齐雨儿的心也沉了下去，她扶着墙慢慢站起身，目光扫过床边那层薄薄的隔帘——这隔帘根本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晚上起夜、术后护理，每一件事都得小心翼翼避着人。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护士身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委婉又恳切：“护士，不好意思打扰您，我们俩都是刚做完痔疮手术的女患者，术后护理特别不方便，能不能麻烦您给大爷协调个其他病房？哪怕是三人间加张床都行，只要都是女病友就好。”
“现在病房特别紧张，临时加床都是按顺序排的。”护士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为难，“这大爷是急性肛周脓肿，疼得实在熬不住了，从急诊转过来的，真没法再等了。你们通融一下，晚上拉上隔帘，互相不影响的。”
就在她话音刚刚落下之际，一直陪伴在床边的那个男子突然扯开嗓门插嘴道：“可不是嘛！大家都是来看病治疗的，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和讲究呢？咱们又不会去偷看你们，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如此矫情做作啊！”只见他边说边口沫横飞，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正在发怒的雄狮；而他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毫不掩饰的厌烦情绪，则犹如一根根尖锐无比的钢针一般直刺人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