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刚坐下没两分钟，就听见远处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她赶紧扒着床头往外望，直到那辆轮椅载着别的患者经过，才失望地坐回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熊挂件的耳朵。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半，走廊里传来餐车“轱轳轳”的声响，送饭的护士推着车走进病房，笑着问：“齐雨儿，今天还是要小米南瓜粥吗？”齐雨儿点点头，目光却依旧飘向门口：“护士，请问306床的林晓回来了吗？她今天做手术了。”
护士一边盛粥，一边说：“还没呢，估计还在收尾，我先给她留一份，等她回来再热。”
温热的南瓜粥放在小餐桌上，清甜的香气飘进鼻腔，可齐雨儿却没像昨天那样急着吃。
她舀了一勺粥放在嘴里，软糯的口感在舌尖散开，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往常这个时候，林晓早就叽叽喳喳地跟她分享手机里的搞笑视频了。
她扒拉着碗里的粥，眼神时不时地瞟向门口，走廊里每一次脚步声靠近，都让她心跳加快，可每一次都是失望。直到碗里的粥渐渐凉了，门口还是没出现林晓的身影，齐雨儿轻轻叹了口气，把小熊挂件放在粥碗旁边，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顺顺利利的，等你回来，咱们的粥一起热。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熟悉的护士对话声，隐约提到“306床家属”，齐雨儿猛地抬起头，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可等了半天，还是没见人过来，她心里的担忧又重了几分。
忽然，她猛地想起自己前天刚做完手术的模样——从手术室到病房不过二三百米的路，她扶着墙走了整整四十分钟，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伤口的剧痛让她好几次都想瘫在地上放弃。林晓比她年纪小，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真到了疼的时候说不定比她还脆弱，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是走得格外艰难。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齐雨儿再也坐不住了。她放下勺子，手撑着小餐桌慢慢起身，刚一弯腰，肛周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坠胀的痛感，她赶紧屏住呼吸，撅着屁股把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这个姿势虽然看着滑稽，却能最大程度避免压迫伤口。
她先把脚轻轻放在地上，适应了几秒，才敢用脚掌轻轻着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床头的栏杆，像个刚学步的婴儿似的，一点一点把重心移过去。
“慢点，别急着动。”隔壁床刚打完电话的病友阿姨看到她这副模样，连忙出声提醒，“你这伤口还没长好，别为了别人再把自己折腾坏了。”
齐雨儿回头冲阿姨笑了笑，声音有点发虚却很坚定：“阿姨，她是我病友，年纪小，我去接接她，一个人走太孤单了。”她说着，已经扶着墙挪到了病房门口，手掌按在冰凉粗糙的墙面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面墙，她前几天走一次就磨得掌心生疼，如今再扶着它，却觉得多了份支撑的力量。
02
医生之前确实叮嘱过，术后不能一直卧床，适当走动能促进血液循环，帮助伤口恢复。齐雨儿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慢慢挪动脚步，每走一步都要先试探着落下脚掌，确认伤口没有剧烈疼痛后，再把另一只脚挪过去。
她撅着的屁股让她看起来格外笨拙，路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刚想开口阻止，就听齐雨儿抢先说：“护士，我去接隔壁床的林晓，她刚做完手术，我陪她一起回来。”护士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递过来一个一次性口罩：“路上慢着点，要是疼得厉害就赶紧喊人，别硬撑。”
走廊里的风比病房里凉，吹在脸上让齐雨儿清醒了不少。她扶着墙一步一挪，伤口的痛感随着脚步的移动时轻时重，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路过之前她歇脚的那个墙角时，她特意停了停——就是在这里，她当初疼得靠在墙上哭，觉得全世界都没人能帮她。如今站在这里，她心里却没有了当初的委屈，只有对林晓的牵挂。
远远地，她就看到术前准备室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林晓的妈妈，正焦急地往手术室里张望。齐雨儿赶紧加快了脚步，虽然只是稍微快了一点，却让伤口的痛感瞬间加剧，她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咬着牙喊了一声：“阿姨！”
林晓妈妈回头看到她，惊讶得不行：“雨儿？你怎么过来了？你这身体能行吗？”
“我没事，”齐雨儿喘着气，靠在旁边的墙上缓了缓，“我来接林晓，她一个人走肯定费劲。”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就开了。护士扶着林晓走了出来，小姑娘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咬得发白，显然是疼得不轻。她看到门口的齐雨儿，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雨儿姐……”齐雨儿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避开她的伤口位置：“别怕，我来接你了，咱们一起慢慢走。”
林晓的身体瞬间就靠了过来，一半的重量都压在齐雨儿身上。齐雨儿赶紧稳住身形，虽然伤口被牵扯得有点疼，但她还是笑着说：“你看，我恢复得可好了，现在都能当你的‘拐杖’了。
咱们慢慢走，跟我当初一样，扶着墙走，一步一步来，肯定能回到病房。”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林晓讲自己当初走回来的趣事——比如扶着墙磨破了手掌，比如躲着熟人缩成一团，逗得林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痛苦都淡了几分。
两个撅着屁股的姑娘，一左一右扶着墙，慢慢走在走廊上。林晓妈妈跟在旁边，手里拿着温水和纸巾，时不时给她们擦汗。
齐雨儿走在外侧，特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路过的行人，避免他们不小心撞到林晓。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伤口的痛感也在不断提醒着她还在恢复期，但看着身边林晓渐渐放松的表情，听着她小声分享手术时的小插曲，齐雨儿觉得，这趟艰难的“迎接之路”，比任何时候都有意义。
03
走到之前齐雨儿歇脚的墙角时，齐雨儿扶着林晓停下来休息。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粉色的兔子挂件，塞到林晓手里：“你看，你的小兔子还在等你呢，咱们加把劲，回去就能喝热乎的南瓜粥了。”
林晓捏着软乎乎的挂件，又看了看身边一脸关切的齐雨儿，用力点了点头：“嗯！咱们一起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虽然脚步依旧缓慢，却充满了力量——原来，有人陪伴的路，再难也能走得安稳。
好不容易挪回病房，林晓刚被扶着躺到床上，就长长舒了口气，疼得倒抽凉气的间隙，还不忘扭头看向齐雨儿：“雨儿姐，你太够意思了！我刚才在手术室出来，还想着要自己挪回去，心里慌得不行，一看见你站在门口，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她揉了揉自己还在发僵的脸，忍不住笑出声，“你知道吗？你撅着屁股扶墙走的样子特别好玩，像只努力往前挪的小企鹅，可我又特别感动，你自己都还疼着呢，居然特意跑过去接我。”
齐雨儿正被林晓妈妈按着擦后背的汗，闻言闹了个大红脸，拍了下她的手背：“少取笑我，我那是没办法，总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在走廊里熬着。”
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很好，惦记着别人并帮上忙的感觉，更好。林晓妈妈端来温好的南瓜粥，给两人各盛了一碗，笑着说：“你们俩真是投缘，以后出院了也得常联系，互相有个照应。”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帘，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护士来换过药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两人轻轻的呼吸声。林晓疼得睡不着，趴在床上哼哼唧唧，齐雨儿也没什么睡意，干脆把枕头挪到床边，和林晓头对着头趴着，这样说话不用费力扭头，能少牵扯些伤口。
“疼得厉害吗？”齐雨儿看着林晓额头上沁出的细汗，伸手帮她擦了擦，“我这儿有护士给的止痛片，要是实在熬不住就吃一片。”
林晓摇摇头，咬着牙摆摆手：“不吃了，吃了容易犯困，我还想跟你聊天呢。”她转了转眼睛，忽然兴奋起来，“雨儿姐，等咱们俩都好了出院，必须去好好搓一顿！我知道有家清吧特别棒，环境特别安静，酒调得也好喝，不像那些闹吧吵得头疼，咱们去那儿喝一杯，庆祝咱们彻底摆脱这破痔疮的折磨！”
一提到出院后的计划，齐雨儿的眼睛也亮了。她早就馋各种好吃的了，之前因为痔疮忌口太久，连稍微带点辣的食物都不敢碰，更别说酒了。
“真的？那家清吧有什么招牌酒啊？我平时不怎么喝烈酒，就喜欢喝点果味浓的鸡尾酒。”她凑得近了些，伤口被牵扯得微微发疼，却完全不在意，“对了，他们家有没有配酒的小食？我想吃那种炸得酥酥的鸡米花，蘸着番茄酱吃，想想都流口水。”
04
“有有有！”林晓赶紧接话，疼意都被这股期待冲淡了不少，“他们家的莫吉托做得特别地道，薄荷味特别清爽，还有一款叫‘少女心事’的鸡尾酒，粉粉嫩嫩的，里面加了草莓和荔枝，度数特别低，跟喝饮料似的，特别适合你。
鸡米花也有，而且他们家的鸡米花是现炸的，外酥里嫩，蘸料除了番茄酱还有蜂蜜芥末酱，巨好吃！”她一边说，一边用没受伤的手在手机上翻出清吧的照片，举到两人中间，“你看，这环境多好，还有靠窗的小沙发，咱们可以坐在那儿，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想想都觉得舒服。”
齐雨儿看着照片里温馨雅致的清吧，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她指着照片里一个摆满绿植的角落：“这个位置不错，阳光肯定特别好，咱们去的时候早点到，占这个位置。”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咱们出院的时候估计都能正常吃饭了，除了清吧，还得去吃顿火锅！我知道有家清汤火锅，汤底是用老母鸡熬的，特别鲜，涮上嫩牛肉和虾滑，再蘸点麻酱，简直绝了。”
“火锅我喜欢！”林晓眼睛瞪得圆圆的，差点忘了疼坐起来，“我之前备考的时候，最想吃的就是火锅，可我妈总说火锅容易上火，不让我吃。等咱们出院，必须先去吃火锅，再去清吧喝酒，一天之内把想吃的都补上！”
她忽然想到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雨儿姐，我刚毕业，没什么钱，到时候咱们AA制好不好？等我找到工作了，再请你吃顿好的。”
齐雨儿笑着弹了下她的脑门：“跟我还说这个？谁还没个刚毕业的时候。这次我请，就当是庆祝咱们俩都康复出院，也庆祝咱们俩认识一场。
等你找到工作了，再请我吃顿更好的，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她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来，咱们把想吃的、想喝的都记下来，省得到时候忘了。清吧的莫吉托、少女心事，火锅的嫩牛肉、虾滑、冻豆腐，还有炸鸡米花、蜂蜜芥末酱……”
两人头挨着头，对着手机屏幕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着，林晓时不时因为牵扯到伤口疼得“嘶”一声，却立刻又被对未来的期待冲淡，继续兴致勃勃地讨论。
阳光照在两人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病房里不再是消毒水的味道，反而充满了对美食的向往和对新生活的期待。齐雨儿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林晓，忽然觉得这场难熬的手术和恢复期也没那么糟糕——至少，让她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收获了这样一份温暖又有趣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