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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松花江的莲花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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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的松花江,冻得比铁还硬。

王顺踩着齐膝深的雪,咯吱咯吱地往江心走。身后那串脚印,不大会儿就被风抹平了。天是铅灰色的,低低地压着江面,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云。江两岸的枯柳挂满霜,远远看去像一蓬蓬白毛鬼。这地方叫江洼子村,四十来户人家,贴江沿住着,祖祖辈辈靠打渔为生。入了冬,别的营生都停了,只有凿冰捕鱼还能换几个钱。

王顺今年五十七,在这江上刨了四十年冰窟窿。他知道哪片冰底下鱼多,知道什么时辰下网最合适,知道冰层多厚能走人。可今天,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到了选好的位置,王顺放下背篓,抄起冰镩子。那镩子头是新打的,三棱尖,在雪光里泛着青。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抡圆了膀子往下凿。咚、咚、咚——冰碴子飞溅,打在狗皮帽子上沙沙响。凿了约莫一尺深,冰层泛出蓝莹莹的光,像凝固的琉璃。再往下,冰渐渐变成墨绿色,那是快见水了。

就在这时,王顺停了手。

他听见一个声音。

不是冰镩子凿冰的脆响,也不是风刮过江面的呼啸。那声音是从冰层底下传上来的,闷闷的,却很清楚:咚、咚、咚。一下,停两拍,又一下,停两拍,像什么人用指节在敲木板门。

王顺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冰面上。寒气刺得耳廓生疼,但他听真切了——确实是敲击声,从深不见底的冰水下面传来,不急不缓,有板有眼。

“大鱼撞冰呢。”王顺自言自语,却觉得嗓子眼发干。他在这江上四十年,听过鱼撞冰的动静,那是“噗噗”的闷响,乱而无章。可这声音太规整了,规整得叫人心里发毛。

他摇摇头,继续凿冰。冰镩子落得更狠,好像要把那声音压下去。终于,“哗啦”一声,冰层透了,一股冷冽的水汽扑面而来。窟窿有锅盖大,底下是幽幽的江水,黑得看不见底。王顺麻利地下网,把渔网顺着窟窿放下去,网坠子沉入黑暗,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那天,王顺在冰上待到日头偏西。江上的风像刀子,割得脸生疼。他抽了三袋烟,等着收网。烟锅子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像江对岸坟地里的鬼火。

该收网了。王顺抓住网绳,往上拽。第一把,没拽动。他加了把劲,网绳绷得笔直,冰窟窿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不对,这分量太沉了,像是网住了江底的大石头。王顺心里打了个突,但手上没停,两腿蹬着冰面,身子往后仰,一寸一寸地往上拽。

渔网终于露出了水面。网眼里空荡荡的,一条鱼也没有。网底却沉甸甸地裹着一团东西。王顺把那东西拖到冰面上,借着最后的天光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那是一只鞋。

女式的绣花鞋,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往下淌水。鞋面是褪了色的红缎子,绣着一朵盛开的莲花,莲瓣层层叠叠,针脚细密得很。只是那绣线已经发黑,缎面也糟了,边缘烂成絮状。鞋帮子上沾着暗绿色的水草,还有一小片贝壳嵌在绣线里。

王顺盯着那只鞋,愣了好一会儿。江风刮过,鞋面上的水珠结了冰,亮晶晶的。他蹲下身,想捡起来看看,手指刚碰到鞋面,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直窜到心口窝——那不是普通的冷,是透骨的寒,像三伏天把手伸进冰窟窿里,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缩回手,在棉袄上使劲擦了擦。四下望望,江面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呜咽。天快黑了,远处江洼子村亮起零星灯火,像鬼眨眼。

王顺犹豫再三,还是把鞋捡了起来。他想,兴许是谁家女人掉江里的,说不定能还回去。他用块破布包了鞋,扔进背篓,扛起渔网往回走。那只鞋在背篓里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晃动,每晃一下,王顺都觉得后背发凉。

回到村里,天已黑透。王顺家就在村东头,三间土坯房,院里堆着渔网和冰镩子。他把背篓放在外屋灶台边,没敢把鞋拿出来。老伴儿三年前走了,儿子在城里打工,一年回来一趟。这屋子就他一个人住,晚上静得能听见老鼠啃墙根。

王顺做了碗疙瘩汤,蹲在灶台前呼噜呼噜吃了。眼睛总往背篓那儿瞟。吃完了,他到底没忍住,把那只鞋拿了出来。

油灯下,鞋看得更清楚了。莲花绣得是真精细,每片花瓣都用不同深浅的线,层层晕染,栩栩如生。可越是精美,越衬得这鞋诡异——谁会把这么一双好鞋穿到冰天雪地的江上去?而且看这糟朽的程度,在水里泡了不是一年两年了。

王顺把鞋翻过来看鞋底。纳得密密实实,中间已经磨薄了,却还能看出当初是双新鞋,没怎么上过脚。鞋底边上,用黑线绣着两个小字,已经模糊不清,他凑到灯下仔细辨认,好像是“如意”。

正看着,忽然听见院里有动静。

“咚、咚、咚。”

王顺一激灵,手里的鞋差点掉地上。他竖起耳朵听,声音又没了。只有风刮过屋檐,呜呜地响。他以为是听岔了,刚要松口气——

“咚、咚、咚。”

这回听真了,是敲门声。不,不是敲院门,那声音闷闷的,好像……好像是从地下传上来的。

王顺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提着油灯,一步步挪到外屋,侧耳细听。声音又停了。他站了足足一袋烟的工夫,再没听见什么。这才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疑神疑鬼,准是今天冰上那事儿闹的。

他把鞋塞到炕席底下,吹了灯上炕。被窝里冷得像冰窖,他蜷着身子,半天睡不着。一闭眼,就看见那只绣莲花的鞋在黑暗里漂,鞋帮子上的水草像头发一样飘摇。

第二天,王顺没去江上。他在家捯饬渔网,心里却总惦记着那只鞋。晌午时分,隔壁的李大胆来了。

李大胆其实叫李铁柱,三十出头,膀大腰圆,是村里出了名的胆大。年轻时敢一个人夜闯乱葬岗,夏天敢在传说淹死过人的江汉子游泳。他进门就嚷嚷:“顺叔,听说你昨儿个捞着个稀罕物?”

王顺心里一沉:“你听谁说的?”

“赵把头瞅见了,说你收网时捞上来个红乎乎的东西,是啥宝贝啊?”李大胆笑嘻嘻的,眼睛往屋里扫。

王顺知道瞒不住,就从炕席底下把鞋掏了出来。李大胆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哟,绣得真不赖。这得是哪家小姐的鞋吧?咋掉江里了?”

“谁知道呢。”王顺说,“我正琢磨是谁家的,好给人家送回去。”

李大胆把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皱了皱眉:“这味儿……咋一股子江底淤泥的腥气,还掺着点儿别的,像……像陈年棺材板子的味儿。”

这话一说,王顺脸色更难看了。

李大胆却没在意,大大咧咧地说:“我看啊,准是以前哪家嫁闺女,过江时船翻了,新娘子淹死了,鞋漂到这儿了。这种事儿,老辈子不是没有。”

这话像根针,扎进了王顺心里。他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讲的故事,说几十年前,松花江上确实翻过一条送亲的船。那是腊月里,江面刚封冻不久,冰还不结实。新娘子穿着大红嫁衣,坐船过江去夫家,行到江心,冰突然裂了,一船人都掉进了冰窟窿。后来打捞了三天,只捞上来几个男人,新娘子和她的嫁妆箱子都没找着。老人们说,新娘子怨气重,不肯走,还在江底下等着呢。

王顺打了个寒颤,伸手要把鞋拿回来:“这玩意儿不吉利,我明天找个地方埋了。”

李大胆却把鞋往怀里一揣:“埋了多可惜。我拿去给赵把头看看,他见识广,兴许知道来历。”

说完,不等王顺拦着,转身就走了。

王顺追到门口,李大胆已经走远了。他站在院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里七上八下。

那天下午,村里就传开了。说王顺在江上捞到只绣花鞋,绣的是莲花,邪性得很。有老人听了直摇头,说莲花是佛教的东西,绣鞋上是镇邪的,可鞋掉江里,镇不住反而招邪。还有人说,那鞋上的莲花开得太盛,盛极了必衰,是大凶之兆。

王顺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天黑时,李大胆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鞋呢?”王顺问。

“扔了。”李大胆闷声说,“赵把头一看就变了脸色,说这鞋不能留,让我赶紧扔回江里去。我跑到江边,找了个冰窟窿扔进去了。”

王顺松了口气:“扔了就好。”

李大胆却搓着手,眼神躲闪:“顺叔,你说怪不怪,我扔鞋的时候,好像听见冰底下有声音。”

“啥声音?”

“就……就跟敲门似的,咚、咚、咚。”李大胆压低声音,“我开始以为是回声,可那声音跟着我,我走哪儿它响哪儿。后来我跑回来,到家了还能听见,就在我家炕底下响。”

王顺的心又提起来了。

李大胆接着说:“还有更邪乎的。赵把头今天也去凿冰了,他说在江心也听见那声音了。他以为是大鱼,就在声音最响的地方凿了个窟窿。你猜怎么着?那窟窿凿开了,底下乌漆墨黑,深不见底,扔块石头下去,连个响都没有。而且那水冷得邪门,窟窿一开,周围三丈的冰面都挂了霜,冒白气。”

王顺想起昨天自己凿开的那个窟窿,也是黑得看不见底。他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确实不对劲。松花江再深,冰窟窿底下也不该那么黑,黑得像墨汁,像……像无底洞。

“赵把头现在咋样?”王顺问。

“回家了,说头疼,身上发冷。”李大胆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哆嗦,“顺叔,我这会儿也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

王顺这才注意到,李大胆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坐在炕沿上不住地打颤。他伸手摸了摸李大胆的额头,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赶紧回家躺着去。”

李大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顺叔,那鞋……我真扔回江里了吗?我怎么觉着,它又跟回来了呢?”

说完这话,他踉踉跄跄地走了。

那一夜,王顺没睡踏实。半夜里,他又听见了那声音——咚、咚、咚。这回不是在院里,好像就在屋地下,在他睡觉的炕底下。他屏住呼吸听,那声音不紧不慢,敲三下停一会儿,再敲三下,像在催什么,又像在等什么。

王顺把被子蒙过头,浑身冷汗。

第二天,坏消息传开了。

李大胆病倒了,高烧不退,满嘴说胡话,一会儿喊冷,一会儿说鞋来了。他媳妇儿给他盖了三床棉被,他还是哆嗦得像风中的树叶,说浑身像泡在冰水里,骨头都冻酥了。

赵把头也病了,症状一模一样。还有另外两个昨天去江上凿冰的渔民,也倒下了。四个人,都是听见冰下敲门声后凿了黑窟窿的。

村里炸开了锅。

老人们聚在村中的老榆树下,吧嗒着烟袋,脸色凝重。七十多岁的孙婆婆拄着拐杖来了,她是村里最年长的,年轻时跟萨满学过几天,懂些神神鬼鬼的事。

“作孽啊。”孙婆婆颤巍巍地说,“那是江底下的冤魂在敲门,找替身呢。”

年轻人围上来问:“孙婆婆,啥冤魂?”

孙婆婆眯着眼,望着灰蒙蒙的江面,讲起了那个老故事。

那是五十多年前,腊月二十四,小年。江对岸老陈家的二闺女要出嫁,嫁到江这边王家。按规矩,新娘子得坐船过江。那天江面刚封冻不久,冰薄,船得破冰行。新娘子穿着大红嫁衣,脚上是亲手绣的莲花绣鞋——她娘信佛,说绣莲花能保平安。一箱子嫁妆,八个送亲的人,上了那条老木船。

行到江心,出事了。不知怎么,冰面突然裂开一道大口子,船卡在冰缝里,晃了几下就翻了。一船人都掉进了冰窟窿。那天的江水刺骨寒,掉进去就没几个能上来的。后来村里人划着冰排去救,只捞上来三个男人,新娘子、她娘、还有四个抬嫁妆的,都没影了。

打捞了三天,只在江下游找到一只绣花鞋,就是莲花绣鞋的另一只。新娘子她娘抱着一箱子嫁妆沉了底,箱子太沉,拽着她直往江底淤泥里钻。老人说,那新娘子的魂儿困在江底了,怨气重,不肯投胎。每年冬天江面封冻,她就在冰底下敲,想找人替她,她好去投胎。谁要是听见敲门声还去凿冰,就是应了她,她会认作替身。

“那咋办啊?”有人问。

孙婆婆摇头:“难办。她怨气太重,又在水里泡了五十多年,成了气候。除非……”

“除非啥?”

“除非找到她想要的东西,或者懂行的萨满来送。”孙婆婆叹口气,“可老萨满前年走了,他儿子去了城里,不信这套。”

王顺站在人群外围,听得浑身发冷。他想起那只鞋,鞋底上绣的“如意”二字。新娘子出嫁,求的不就是个如意吗?可如意没求到,反倒葬身江底。

他悄悄回了家,从炕席底下摸出那只鞋——李大胆根本没把鞋扔回江里,他撒谎了。鞋还在王顺家,李大胆只是把鞋藏起来了,昨天来的时候又偷偷放回了原处。

王顺盯着鞋,忽然明白了什么。这鞋为什么会被他捞上来?为什么他听见敲门声最早?为什么鞋总回到他这儿?

因为他把鞋带回家了。

他把属于江底的东西带上了岸,带上岸,就得送回去。可怎么送?扔回江里就行吗?李大胆试过了,没用。

那天下午,王顺去找孙婆婆。孙婆婆家住在村西头,屋里供着保家仙,香火味儿呛人。

王顺把鞋拿出来,说了来龙去脉。孙婆婆接过鞋,看了半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这是一只,应该还有一只。”孙婆婆说,“当年只找到一只,另一只一直在江底。现在这只上来了,是在找伴儿呢。”

“那该咋办?”

“得把两只鞋凑齐,一起送走。”孙婆婆说,“可另一只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也许在江底,也许……”

她没说完,但王顺懂了。也许在当年那艘沉船里,在新娘子身边。

“能不能请个萨满来?”王顺问。

孙婆婆摇头:“来不及了。你听。”

王顺侧耳细听,远远的,从江面上传来隐约的敲击声——咚、咚、咚。那声音比昨天更近,好像就在村口的江边上。

“她在靠近。”孙婆婆低声说,“找不着另一只鞋,她就会上来找。那些生病的人,撑不过三天。”

王顺脊背发凉:“三天?”

“寒气入骨,骨髓都冻僵了,人就没了。”孙婆婆看着王顺,“这事儿因你而起,你得去了结。”

“我?我咋了结?”

孙婆婆从柜子里掏出一包东西:一叠黄纸,一束红布,一小袋米,还有一截红绳。“今晚子时,你带着这只鞋,去江心。在冰面上撒米,挂红布,烧黄纸。然后对着冰窟窿说话,问她要什么。她要是应了,你就照做。她要是不应……”

“不应咋办?”

孙婆婆沉默良久:“那你就把鞋穿上。”

王顺愣住了。

“她把鞋给你,是认了你。你穿上,就是应了她。”孙婆婆说,“到时候,是福是祸,就看造化了。”

王顺拿着那包东西回家,一路走一路想。江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路过李大胆家,听见里面传来呻吟声,还有女人压抑的哭声。赵把头家也是,门关得紧紧的,但窗户缝里透出熬药的味道,苦得很。

回到家里,王顺坐在炕上,盯着那只绣花鞋看。油灯下,莲花绣得娇艳欲滴,像刚摘下来似的。他伸手摸了摸,还是那么冰,冰得扎手。

天黑了。村里早早没了人声,狗都不叫了。大家都躲在家里,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可那敲门声却越来越响,从江面上传来,穿过寒风,钻进每家的窗户缝——咚、咚、咚。

王顺熬到半夜,子时到了。他穿上最厚的棉袄棉裤,套上毡靴,戴上狗皮帽子。把绣花鞋用红布包了,揣在怀里。又带上孙婆婆给的那些东西,推门出了屋。

外面真冷啊,冷得空气都凝固了。月亮藏在云后面,只透出一点惨白的光。雪地泛着幽幽的蓝,像死人的脸。王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江上走,身后的脚印很快被风掩埋。

到了江心,他停下脚步。这里正是他前天凿冰的地方,冰窟窿已经重新冻上了,但还能看出痕迹。四周静得可怕,连风声都停了。

王顺按孙婆婆说的,先在冰面上撒了一圈米。米粒落在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然后他拿出红布条,系在插在冰缝里的木棍上。红布在夜色里飘荡,像一摊血。

接着,他点燃黄纸。火苗腾起,照亮了他苍老的脸。纸灰打着旋儿飞起来,飘向黑漆漆的夜空。

做完这些,王顺掏出那只绣花鞋,放在冰窟窿的位置。他跪下来,对着冰面说:“姑娘,我是江洼子村的王顺。你的鞋被我捞上来了,我给你送回来了。你要什么,你说,我能办到的都给你办。”

说完,他屏住呼吸听。

起初,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然后,冰底下传来了回应。

不是敲门声,是别的——像是女人在哼歌,幽幽的,断断续续,听不清词,只听见调子,哀哀戚戚的。接着,冰面下传来汩汩的水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浮。

王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盯着冰面,看见冰层下面,隐约浮现出一个影子。红红的,像嫁衣的颜色。那影子在冰下游移,慢慢靠近,最后停在正下方。

冰面上,结出了一朵霜花。不,不是一朵,是一朵朵,从冰窟窿的位置蔓延开来,开成一片莲花形状。冰莲花,在月光下闪着凄冷的光。

一个声音从冰底下传上来,幽幽的,像从很深很深的地方飘来:

“我的……鞋……”

王顺赶紧说:“鞋在这儿,我给你送回来了。”

“一只……不够……”

“那另一只在哪儿?”

“在……箱子里……和我娘……在一起……”

王顺明白了。另一只鞋在新娘子身边,在她娘抱着的嫁妆箱子里。箱子沉在江底淤泥里,五十多年了。

“我怎么拿?”王顺问。

“你……下来……”

王顺浑身一颤。下去?下到冰窟窿里?那是找死。腊月里的松花江水,人下去几分钟就僵了,何况是江底淤泥?

“我下不去。”王顺实话实说,“下去了就上不来了。”

冰底下的影子不动了。冰莲花还在蔓延,已经蔓延到王顺跪着的位置。他的膝盖感到刺骨的寒意,隔着棉裤都能感觉到。

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那声音又响起来,更轻了,像叹息:“那就……穿……上……”

王顺看着那只绣花鞋。红布包着,在冰面上像一滩血。他知道孙婆婆的话应验了——穿上鞋,就是应了她。可穿上之后呢?他会像李大胆他们那样病倒,冻死吗?还是直接被拖进江底,做她的替身?

江风又起了,刮得红布条猎猎作响。远处村里传来一声鸡叫,快天亮了。

王顺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冰底下静了片刻。

“陈……莲……花……”

莲花。绣鞋上的莲花。人如其名,却凋零在江底。

王顺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不是怕,是悲。这姑娘死的时候,也就十八九岁吧?穿着嫁衣,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却葬身冰河。五十年了,魂儿还困在这儿,不得超生。

他伸手拿起那只绣花鞋。鞋在他手里,轻飘飘的,却像有千斤重。他脱下自己的毡靴,露出冻得通红的脚。寒风吹在脚上,像刀割。

“陈姑娘,”王顺对着冰面说,“我老王今年五十七了,老伴儿走了,儿子在城里,日子过得没滋没味。你要真找替身,我替你也行。但你能不能放过村里那些人?他们都是苦命人,一家老小指着他们吃饭呢。”

冰底下没有回应。

王顺一咬牙,把脚往绣花鞋里伸。鞋是女式的,小,他费了好大劲才把脚塞进去一半。鞋冰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那寒意顺着脚心直往上窜,腿肚子都抽筋了。

就在他要完全穿进去的时候,冰底下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很轻,很轻,像风吹过柳梢。

接着,冰面上的莲花霜花开始消融。不是化成水,而是像烟一样,一缕缕散去了。冰层下的红影子也渐渐淡去,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那只绣花鞋,从王顺脚上滑落,掉在冰面上。鞋面上的莲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枯萎,最后变成一团灰扑扑的糟布。鞋帮子散开了,鞋底裂成两半,里面的棉花露出来,黑乎乎的,一碰就碎成粉末。

风一吹,粉末飘散,什么都没有了。

王顺愣愣地看着,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试探着对着冰面问:“陈姑娘?”

没有回应。冰底下静悄悄的,只有江水流动的微弱声响。那种有节奏的敲门声,消失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

王顺拖着冻僵的脚,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回到村里时,太阳刚露头。他先去李大胆家,扒着窗户往里看,只见李大胆媳妇儿正在喂水,李大胆睁着眼,虽然还虚弱,但眼神清明了,不再说胡话。

又去赵把头家,赵把头坐在炕上喝粥,见他来了,点点头:“老王,昨晚上那声音没了。”

其他两个生病的渔民,也都好转了。身上的寒意退了,烧也渐渐退了。村里人都说,是孙婆婆的法事灵了。

只有王顺知道不是。他去找孙婆婆,把昨晚的事说了。孙婆婆听了,沉默良久,最后说:“她放过你了。”

“为啥?”

“也许是你那句话。”孙婆婆说,“你说你替她也行,但求她放过别人。她听见了。”

王顺想起冰底下那声叹息。那声叹息里,好像有很多很多说不清的东西。

从那天起,松花江冰下的敲门声再没响起。李大胆他们慢慢好了,只是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就关节疼,说骨头缝里冒凉气。

王顺还是去打渔,但再也不去江心那片地方了。有时候他站在江边,看着封冻的江面,会想起那个叫陈莲花的姑娘。她最后为什么放弃了?是听了他那句话,心软了?还是等了五十年,等累了?

没人知道。只有松花江的冰,一年封,一年化,周而复始。江底的秘密,永远埋在漆黑的淤泥里。

只是每年腊月,江洼子村的老人都要告诫后生:凿冰时要是听见什么动静,别好奇,别回应,赶紧走。江底下的东西,不上来最好。

而那只绣莲花的鞋,再也没人见过。有人说它化在冰里了,有人说它沉回江底了,也有人说,它还在,在等另一个有缘人,或者另一个五十年。

王顺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有时候半夜醒来,他会侧耳听一听,听屋地下有没有那熟悉的敲门声。

没有,一直都没有。

但他总觉得,陈莲花还在江底下。不是怨魂,只是个回不了家的姑娘,在等一双鞋,等一个人,或者只是等时间把一切都磨平。

就像松花江的水,流啊流,流到海里,就什么都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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