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沈阳的心脏如同失控的引擎般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耳膜。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物,紧贴在皮肤上,带来粘腻的不适感。他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住眼前熟悉的观察室陈设,仿佛要从这份“正常”中汲取一丝真实感,驱散脑海中那地下空间、蠕动阴影、暗红法阵的恐怖景象。
那不是幻觉。掌心那依旧残留的、微微发烫的暗青光点,就是最直接的证明。那扇金属门后的景象,与“幻境”中血骸魔尊的力量、寂静回廊的诡异,绝对有某种联系。这个《诡域探灵》综艺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深到可能连通着某个不可名状的深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惊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将呼吸放慢,将意念沉入掌心,去感受那光点的变化。它似乎确实比之前凝实了一丝,散发出的寂灭寒意也更加清晰。在刚才的近距离刺激和随后的狂奔逃离中,它仿佛被“激活”或“充能”了。这或许是个好消息——至少证明,这枚“规则种子”并非死物,它能响应外界的刺激(即使是危险刺激)而成长。
但它成长所需的是什么?能量?信息?还是……某种特定的“情绪”或“境遇”?
沈阳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掌握与它沟通、甚至引导它的方法。这是他在这个诡异世界里,目前发现的唯一可能破局的“钥匙”。
他小心地处理掉舌下藏着的药物残渣,清理了身上可能留下的痕迹(比如门边的灰尘),然后躺回床上,调整呼吸,装作一夜安眠的样子。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昨夜看到的一切细节,试图从中找出线索。
那些圆柱形培养舱里的阴影……是人?是某种生物?还是……更难以形容的存在?
那个暗红色的法阵,纹路风格确实与血色石门上的魔纹有相似之处,但似乎更加复杂、更加……具有“科技感”?像是某种符文与现代技术的结合体?
那几个穿着防护服操作的人影……他们是节目组的技术人员?还是另有身份?最后转头的那个人,他\/她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直到窗外天色微亮,走廊外传来早起的脚步声,他才勉强整理好思绪。
早餐时间,助理小唐照例送来餐食。她的表情与往常无异,但沈阳敏锐地注意到,她今天打量自己的目光,似乎多停留了半秒,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沈老师,昨晚休息得好吗?韩老师特意交代,让我问问您,有没有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小唐一边摆放餐盘,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试探来了。
沈阳心中一凛,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放松:“谢谢韩老师关心。昨晚用了医生给的喷雾和药,睡得比前几天沉多了,没听到什么声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可能睡得太沉了,早上起来感觉有点昏沉沉的,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似的。”
他将可能因“药物”导致的异常感觉,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深度睡眠后的正常反应,并隐晦地表达了不适,既符合逻辑,又不会引起对方对“药物失效”的怀疑。
小唐闻言,似乎松了口气,笑道:“深度睡眠后是这样的,身体在修复嘛。今天天气不错,等会儿医生检查完,如果允许,可以安排您去楼顶的花园平台透透气,那边视野好,空气也新鲜。”
楼顶花园?新的活动区域?是韩玉的授意,还是节目组常规安排?
“好啊,总在房间里闷着也挺难受的。”沈阳欣然应允,不管对方目的如何,能去到更开阔、可能信息更多的地方,总是好的。
上午的检查一切正常。医疗官甚至对他的恢复速度表示“满意”。下午,在小唐和另一位安保人员的陪同下,沈阳第一次乘坐专用电梯,来到了医疗中心的楼顶。
这里确实被精心布置成了一个空中花园。绿植葱茏,花卉点缀,甚至有一个小巧的喷泉。边缘是透明的强化玻璃护栏,可以俯瞰大半个录制基地。
阳光有些刺眼,空气清新。但沈阳站在这里,却感受不到丝毫放松。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
基地规模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由数栋风格统一、线条冷硬的灰色建筑组成,彼此通过封闭的廊桥连接。大部分窗户都拉着百叶窗或窗帘,看不到内部。院子里停着一些黑色的厢式车和专用的设备车,人员走动稀少,且都行色匆匆。整个基地安静得过分,弥漫着一种与综艺制作格格不入的肃穆和封闭感。
更让他在意的是,在基地边缘,靠近后方山体的位置,有一片被更高围墙单独围起来的区域,入口是厚重的闸门,守卫明显更加森严。那里,是否就是昨夜那扇金属门通往的地方?
“沈老师,这边风景不错,来这边坐坐吧?”小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观察。
沈阳收回目光,跟着她走到一处有遮阳伞的休闲座椅旁。刚坐下没多久,电梯门再次打开,韩玉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入口。
他今天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西装,步履从容,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径直朝沈阳走来。
“阳阳,感觉怎么样?楼顶空气是不是好很多?”韩玉很自然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示意小唐和安保人员稍微退远些。
“嗯,好多了,谢谢韩老师安排。”沈阳点头。他知道,正戏要来了。韩玉亲自过来,绝不会只是为了闲聊。
果然,寒暄几句后,韩玉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认真:“阳阳,关于你后续的发展,我和公司高层,包括节目总策划,仔细讨论过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营造出一种推心置腹的氛围:“这次‘意外’,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让你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和……某种独特的‘资历’。普通的路演、剧集,对你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了。”
沈阳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疑惑和一丝期待:“韩老师的意思是……?”
“《诡域探灵》这个项目,远比你看到的要宏大。”韩玉的目光变得深邃,“它不仅仅是一档综艺,更是一个……探索人类意识与未知边界的前沿平台。你这次深度体验所触及的‘层面’,让我们看到了你身上巨大的潜力和适配性。”
他开始描绘一个诱人的蓝图:“我们计划启动一个全新的子项目,名为‘阈限探员’。旨在选拔和培养像你这样,拥有特殊沉浸体验资质的人,进行更深层次的‘界限探索’。这不仅仅是录制节目,更是一种……赋予使命的研究工作。参与其中,你将接触到这个领域最核心的技术和发现,获得远超普通艺人的资源和地位,甚至……可能解开你心中关于那些‘真实感觉’的谜团。”
阈限探员?界限探索?核心技术与发现?
韩玉的话,半遮半掩,既抛出了诱饵(资源、地位、谜团答案),又暗示了风险与特殊性。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娱乐公司的项目,更像某种秘密研究或特殊机构的招募说辞。
“这……听起来很了不起,但是韩老师,我……我能行吗?我只是个艺人,没什么特别的……”沈阳适时地表现出惶恐和不自信,将自己摆在较低的位置,方便观察对方反应。
“你当然行。”韩玉的语气斩钉截铁,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你的‘特别’,我们很清楚。那些‘真实的感觉’,那些残留的‘印象’,甚至……你对某些‘异常’的敏锐感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阳一眼,“这些都是宝贵的资质。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几乎是在明示,他知道沈阳没有完全失忆,知道他有异常感知,甚至……可能知道昨夜的事情?
“可是……这会不会很危险?像上次那样……”沈阳继续扮演着担忧的角色。
“任何探索都有风险。但这次不同,你会得到最全面的培训、最先进的支持和最严密的保护。而且,你将不再是孤身一人,你会成为一个精英团队的一员。”韩玉的语气充满诱惑,“阳阳,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彻底摆脱过去,真正触及非凡领域的机会。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吗?加入我们,你就能知道答案。甚至……可能获得改变自身命运的力量。”
改变自身命运的力量……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沈阳内心的锁孔。
他现在最渴望的,不就是力量吗?足以自保、足以揭开真相、足以摆脱操控的力量。
韩玉的提议,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他看穿了沈阳的渴望和困境,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用自由和未知的风险,去换取可能的答案和力量。
沈阳沉默了。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权衡。直接拒绝?可能会被彻底“处理”掉。直接答应?无疑是跳入一个更深的、被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抬起头,迎上韩玉那看似真诚、实则深不可测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挣扎后的决断:
“韩老师,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这对我来说,太重大了。”
他没有立刻拒绝,留下了回旋余地,也符合一个正常人在面对这种超常规提议时应有的反应。
韩玉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回答,他笑了笑,并不意外,反而像是很满意沈阳的“慎重”。
“当然,这确实需要慎重考虑。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给我答复。”他站起身,拍了拍沈阳的肩膀,力道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好好想想,阳阳。我相信,你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留下沈阳一人,坐在楼顶花园,看着下方那冰冷而神秘的基地,掌心那点暗青光点,似乎因他剧烈翻腾的心绪,而又微微发热。
三天。
他只有三天时间,来决定是否要踏入这个名为“阈限探员”的、可能通往更深黑暗的……未知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