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外,夜色如墨,杀机四伏。
大皇子与二皇子府邸被重兵团团围困,如同孤岛,消息断绝。
整个京城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咽喉,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恐慌之中。
寻常百姓家早早紧闭门户,连犬吠都显得小心翼翼,唯有巡街兵丁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甲胄兵刃碰撞的铿锵之音,预示着这不寻常的一夜。
贫民区陋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马凤沉静却锐利的面容映照得半明半暗。
夜枭带回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他心中激起滔天波澜,但表面上,他依旧维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
刘彩盈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交握,指尖冰凉。她看着马凤,又望向床上气息微弱的牛天扬,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马凤,现在怎么办?陛下和两位皇子都被困在宫里,刘贵妃她……她这是要造反啊!”
马凤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宫墙,看清其中正在发生的惊天之变。
脑海中,无数信息飞速闪过——刘贵妃的疯狂,内卫府的背叛,禁军的调动,两位皇子被困……以及,那条通往冷宫、或许也能通往皇帝寝宫附近的废弃秘道!
那是他之前为探望母亲冯夫人而冒险探寻出的路径,是黑暗中唯一可能存在的缝隙!
“我们不能坐视。”马凤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刘氏若真矫诏成功,掌控大权,第一个要清算的,便是我们。届时,爷爷的仇,我的身份,都将永无昭雪之日。”
他转向夜枭,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夜枭,你立刻出去,动用所有能用的渠道,将宫中生变的消息,尽可能隐秘地传递给两位皇子府外围我们的人,让他们想办法制造混乱,吸引部分围府兵力的注意,但切记,不可硬拼,以骚扰牵制为主。”
“是,将军!”夜枭领命,身影一晃便消失在门外。
马凤又看向刘彩盈,眼神复杂:“彩盈,你留在这里,照看好爷爷。外面太危险……”
“不!”刘彩盈却异常坚决地打断他,上前一步,清澈的眼中闪烁着勇敢的光芒,“我要跟你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知道我武功不高,但至少能帮你望风,能照顾你的伤势!而且……”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执着,“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马凤看着她倔强而担忧的眼神,心中某处微微一动。
他知道劝不住她,而且,有她在身边,或许……确实能多一分心安。他不再坚持,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但一切听我指挥,若有危险,立刻撤离,不可犹豫。”
“嗯!”刘彩盈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和并肩而战的决心。
两人不再耽搁。
马凤强压下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势,换上一身紧束的黑色夜行衣,将逐日弓负在背后,虽然无箭,但这神兵本身或许也能起到震慑之用。
刘彩盈也做了类似打扮,将一把锋利的短剑藏在腰间。
他们悄然离开陋室,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凭借着对京城街巷的熟悉和马凤超乎常人的警觉,避开了一队队明显增加了巡逻密度的兵丁,朝着皇城西北角那处荒废园林的方向潜行。
那里,靠近冷宫区域,宫墙年久失修,林木荒芜,是守卫相对松懈之处,也是那条隐秘废道的入口所在。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越靠近皇城,盘查越是严密。
有好几次,他们几乎与巡逻的队伍迎面撞上,全靠马凤敏锐的听觉和果断的规避,才险之又险地躲过。
马凤的脸色愈发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强行运功与急速奔走,都在不断加剧他内腑的负担。
刘彩盈紧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微微踉跄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钦佩,只能更加警惕地观察四周,为他分担压力。
终于,他们抵达了那片荒原。拨开层层叠叠、早已枯萎的藤蔓和一人高的荒草,在一处假山石的背后,找到了那个被巧妙掩盖、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冷风从洞内吹出,令人汗毛倒竖。
“跟紧我。”马凤低声道,率先弯腰钻了进去。刘彩盈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秘道内阴暗潮湿,狭窄逼仄,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污秽。
空气污浊不堪,带着陈年的霉味。
马凤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和方向感,在如同迷宫般的黑暗中摸索前行。
秘道并非坦途,时有塌陷堵塞之处,需要他们费力清理或攀爬绕过。
马凤的伤势被一次次牵动,有好几次,他几乎要支撑不住,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强行支撑。刘彩盈在他身后,不时伸手搀扶,递上水囊,用干净的布巾为他擦拭额角的冷汗和嘴角偶尔溢出的血丝。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隐约的人声!
马凤立刻示意刘彩盈噤声,两人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光亮来源。
那是一个隐藏在御花园假山群中的出口,出口处被茂密的迎春花藤遮掩,透过藤蔓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火把通明,人影幢幢!
他们竟然直接穿到了靠近乾清宫的一处园林!而外面,显然已被叛军控制!
只见乾清宫高大的宫门紧闭,门前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顶盔贯甲的叛军士兵,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为首几人,正是内卫副总管赵德忠和禁军左卫统领张环!
他们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狞笑,正对着宫门指指点点,显然在筹划最后的进攻。
宫门之内,隐约传来侍卫们紧张的呼喝与抵抗声,但听起来人数远不如外面,形势岌岌可危!
“来不及等援军了!”马凤心念电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必须立刻制造混乱,打乱叛军的部署,为宫内守卫争取时间,也为可能正在赶来的援军创造机会!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广场,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叛军后阵,负责指挥弓弩手的一名将领!此人位置相对靠后,周围守卫稍疏,若是能将其瞬间击杀,必然能引起叛军后阵的混乱!
“彩盈,你留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马凤快速交代一句,不等刘彩盈回应,身形已然如同鬼魅般,借着假山和花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名将领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如同暗夜中捕猎的豹子,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尽管内伤阵阵作痛,但他对时机的把握和对环境的利用,已然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短短数十息间,他已悄然潜至距离那名将领不足三十步的一处太湖石后。
这个距离,对于寻常弓箭手而言或许勉强,但对于手持逐日神弓的马凤来说,已足够!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缓缓将逐日弓举起。
没有箭,但他以自身精纯的内力为引,虚搭弓弦,将全部的精神、意志以及对叛军的怒火,都凝聚于这无形的“箭矢”之上!
弓弦被他缓缓拉开,逐日神弓那暗金色的弓身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微不可察的光晕,一股苍茫而恐怖的气息开始弥漫。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
那名叛军将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转头四顾。
就在这一刹那!
马凤眼中寒光爆射,扣住弓弦的手指骤然松开!
“嗡——!”
一声并非巨响、却异常低沉浑厚、仿佛能直接震荡灵魂的弓弦震鸣声,陡然响起!
一道无形无质、却凝聚了马凤此刻全部力量与神弓威能的气劲,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破空而去!
那名叛军将领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危机感瞬间降临,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胸口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噗!”
他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胸前铠甲明显凹陷下去一个大坑,眼中还残留着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重重砸落在后方的人群之中,当场气绝身亡!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诡异而恐怖的一击惊呆了!
叛军后阵瞬间大乱!
士兵们惊恐地四处张望,不知道攻击来自何方,更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力量,能隔着如此距离,无声无息地击杀一名身着重甲的将领!
“有刺客!”
“保护统领!”
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前阵正在准备攻打宫门的叛军也被后方的骚动影响,阵型出现了松动。
“就是现在!”马凤强忍着因过度催动内力而几乎撕裂经脉的剧痛,从太湖石后猛然跃出,如同神兵天降,落在混乱的叛军之中!他手中虽无箭,但逐日弓那沉重的弓身本身便是武器,被他挥舞起来,如同短棍,招式狠辣精准,专攻关节要害,所过之处,叛军人仰马翻!
“拦住他!”赵德忠又惊又怒,厉声嘶吼。
数名叛军高手立刻朝着马凤围攻过来。
就在这时,乾清宫紧闭的宫门,在一声沉重的巨响中,被里面的侍卫奋力推开了一道缝隙!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宫内传来侍卫们惊喜的呼喊,抵抗的士气陡然一振!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皇城之外,隐约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与马蹄声,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强行攻打宫门!
内外交困,时机已至!
马凤独战数名高手,虽落下风,却死死缠住了他们,为宫门内的侍卫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高高的宫墙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窈窕矫健的身影,手持长弓,箭无虚发,精准地点射着试图重新组织阵型的叛军头目。
正是阿依玛!
她竟在此时,如同天降神兵般出现在了这最关键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