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匈奴骑兵沉默的完成了合围。
没有喊杀声。只有整齐的阵列，冰冷的甲胄，和无数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的轰鸣。
这支军队和之前那些散乱的部落武装完全不同，他们缓缓收拢包围，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变得沉重。
刚从狼喉谷逃出来的汉军将士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就在这片死寂中，匈奴大阵里，一匹马慢慢走了出来。
来人没有穿甲胄，依旧是一身儒衫，手里摇着一把羽扇。
正是宇文烈。他一个人不紧不慢的来到两军阵前，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霍去病。”
宇文烈的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没看别人，目光穿过人群，直直的落在霍去病身上。
“你的勇武，果然厉害。带着五千疲惫的军队，竟然能从狼喉谷的死局里杀出来，不愧是汉武帝亲封的冠军侯。”
他话锋一转，羽扇轻摇，指向了霍去病身边的凌岳。
“但你真的以为，只靠你一个人的勇武，就能踏平漠北吗？”
宇文烈的笑意更浓，带着一种揭开谜底的快意，“你只是汉军最锋利的一把刀。而真正握着刀，让它杀人饮血的，是你的魂。”
他的羽扇，穿过风雪，稳稳的指向了凌岳。
“在那里。”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汉军还是匈奴人，都齐刷刷的聚焦在了凌岳身上。
霍去病浑身剧震，他猛的转头看向凌岳，眼里满是错愕。
宇文烈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开始当着所有人的面，细数凌岳的功绩，声音也跟着高了起来。
“河西之战，是谁用一个沙盘，就让你的骑兵次次都能避开我军的斥候，在戈壁上如入无人之境？”
“长安城里，又是谁，用一个皇商酒坊，就断了我大匈奴在汉境最重要的财路？”
“还有，是谁只用几张破烂的图纸，就让我好不容易拉拢的墨家叛逆倒戈，让我们为大战准备的攻城军械，一夜之间成了废铁？”
宇文烈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狠狠砸在每个汉军将士的心上。
“霍去病，你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供天下人膜拜的战神！一个符号！”
宇文烈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凌岳的脸上，语气里满是愉悦，“而他，凌岳！才是这支汉军真正的大脑！是你们百战百胜的根本！”
宇文烈收回羽扇，看着阵前所有神情各异的将士，最后，他一字一顿的说出了结论。
“杀了霍去病，汉军不过是断了一条胳膊，还能打！”
“可要是杀了凌岳，汉军的魂就没了，自己就会崩溃！”
话音落下，整个战场死一般的寂静。连风都停了。
所有汉军将士，包括赵破奴和李敢在内，都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眼神看着凌岳。
一些老兵的嘴巴微微张开，想起了无数次战斗中那些如有神助的瞬间，原来……原来根源在这里！
他们再看向霍去病时，眼神就变得复杂无比。
凌岳的脸色铁青。他终于明白，宇文烈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
狼喉谷是陷阱，霍去病是诱饵，这耗费了数万兵马的布局，就是为了把自己钓出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一切，摧毁汉军的军心。
而霍去病，他呆呆的站在那里。
宇文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的灵魂上。
他引以为傲的战绩，他赖以成名的直觉，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他甚至能清晰的回忆起自己不久前对凌岳的指责——“畏首畏尾”、“胆子变小”……那些话此刻在他心里反复回响，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头晕目眩，几乎从马背上栽下去。
他甚至不敢去看凌岳的眼睛，他怕看到哪怕一丝的失望。
“铁狼卫！”
宇文烈突然高喝一声，打破了死寂。
匈奴阵中，应声冲出三千骑兵。
这支部队通体覆盖着厚重的黑色甲胄，头戴狰狞的狼头盔，只露出一双双闪着红光的眼睛。
他们是伊稚斜单于最忠诚的亲卫，是整个匈奴最精锐的部队。
宇文烈用羽扇遥遥指向阵中的凌岳，下达了冰冷的命令。
“目标，汉军之魂。”
“杀！”
三千铁狼卫发出一声整齐的咆哮，向汉军阵中席卷而来。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完全无视了挡在最前面的霍去病，也无视了那些骠骑军的精锐。
他们的阵型灵巧的绕开了所有人，所有的攻击，所有的兵刃，都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指向同一个目标——凌岳！
“保护岳哥！！”赵破奴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睛血红的吼叫着挥刀迎了上去，却瞬间被两名铁狼卫死死缠住，根本无法靠近。
凌岳身边的几名鹰扬卫亲兵怒吼着组成盾阵，然而，只一个照面，那看似坚固的盾牌就在铁狼卫的冲击下瞬间碎裂，持盾的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撞飞出去！
转眼之间，凌岳便被数十名铁狼卫团团围住，无数闪着寒光的刀剑，将他彻底淹没。
霍去病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为了救自己而冲进死地的兄弟，即将被乱刀砍死。
他眼中的羞愧、不甘、悔恨，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那双曾经意气风发的眼睛里，所有的光芒都收敛起来，最后凝聚成一点，变得又冷，又硬，又锋利。
战神的偶像碎了。
一个全新的霍去病，在废墟中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