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金红气旋缓缓散去，楚凌天收回手，目光从苏清漪平静的脸移开。他站起身，指尖在床沿轻轻一按，一道微不可察的龙气渗入地板，顺着引灵柱的投影线延伸出去。
下一瞬，他的身影已在百米外的通道入口。
石壁潮湿，冷意贴着皮肤往上爬。头顶没有灯，只有岩缝里飘着几缕暗红光丝，像腐烂的血管。他没停步，右肩胎记微微发烫，鸿蒙源珠自动运转，体内的元气被迅速提纯，化作一股暖流灌入四肢。
这地方不对劲。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呼吸都像压着石头。白骨堆在脚下，有的已经碎成粉末，有的还连着干枯的筋络。他踩过一具趴伏的尸骸，那人的手伸向前方，五指抠进地里，像是死前还在挣扎着往前爬。
第七具尸体靠在石壁边，背脊塌陷，胸口裂开一个洞。但它的右手紧握成拳，指节发黑，明显是死后用力攥住什么东西。
楚凌天蹲下，手指搭上那截冰冷的手腕。
骨头咔的一声断了半截，可拳头依旧没松。
他低哼一声，龙气自掌心涌出，顺着对方手臂经脉冲进去。腐肉簌簌掉落，露出里面一段乌黑的经络。龙气撞上去，发出一声闷响，像敲在铜钟内壁。
拳指终于松开。
一枚玉简躺在掌心，表面布满裂痕，边缘磨损严重，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多年。他用拇指擦去灰屑，底下浮现出几个模糊字迹——“楚氏”。
不是刻的，是烧上去的。
他心头一跳，指尖轻触玉简背面。刚一用力，整块玉简突然碎成三片，中间夹层滑出半张泛黄纸页。
纸页很薄，边缘焦黑，像是从大火里抢出来的。他小心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墨色暗淡，有些地方已经晕开。
开头写着：
【楚家族谱·残卷】
下面是一排排名字，每个名字后标注生卒年月、修为境界、战功事迹。翻到中间一页，一行字让他呼吸一顿。
“楚惊鸿，天资卓绝，通晓地脉律动。于三百年前率七十二人入碎星崖，取星辰石三十六枚，献于龙脊深处，为古龙续食，稳封灭世魔龙。”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手指慢慢移到下一句。
“星辰石乃九洲至宝，生于碎星崖陨坑底部，千年仅产一枚。古龙吞之可维系封印，若断供三年，魔龙将醒。”
再往下，字迹越来越潦草，像是仓促写下。
“玄天盟封锁碎星崖，禁采星辰石。吾族奉命交涉，非为投靠，实为换石。若失此机，天下危矣。”
纸页到这里就断了，后面半张不知所踪。
楚凌天坐在原地没动。
通道里的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一股陈年的腥味。他把族谱残页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记进脑子里。最后把纸折好，贴身收进内袋。
原来父亲当年去玄天盟，不是求和。
是谈判。
用身份换资源，用尊严换时间，只为给地底这条古龙续一口吃的。
他一直以为那场交涉是楚家的耻辱，是先祖低头求存的证明。现在才知道，那是唯一能走的路。
外面的人只看到楚惊鸿低头签下协议，却不知道他背后扛着的是整个世界的封印。
楚凌天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骨粉。
他抬头看向前方。通道变得更窄，石壁上的红光密集起来，连成一片网状纹路。那些符文不是雕刻的，是某种生物用爪子划出来的，深浅不一，透着一股暴戾气息。
他右手按在右肩，胎记温度升高，鸿蒙源珠开始自主护体。一层极淡的金光浮现在皮肤表面，像披了件看不见的铠甲。
往前走了约莫两百步，地面开始倾斜向下。脚下的白骨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黑色晶石，嵌在岩层中，散发出微弱寒气。他蹲下摸了摸，晶石表面光滑，内部有细小光点流动，像是凝固的星河。
这就是星辰石？
他记得林婉提过，地球最近检测到一种新型灵材，能量纯度极高，但无法人工培育。当时她称之为“类星质”，怀疑来自陨石撞击。
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新型材料。
是碎的星辰石。
被人打碎，混进建材，偷偷运进星际港口。
目的呢？
切断古龙的食物来源，让封印松动？
他眼神沉下来。
如果是这样，那敌人早就动手了。不止是封锁贸易，不止是埋符咒，而是从根上断粮。
他继续往前走。
通道尽头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深不见底。裂缝两侧立着两根石柱，上面缠绕着褪色的红绸，早已腐朽。柱子顶端各放着一只青铜碗，碗底积着黑灰，像是烧过什么东西。
祭坛？
他走近细看，发现石柱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每岁仲夏，焚香三日，献血为引，祈龙安眠。”
字迹歪斜，像是临死前刻下的。
有人在这里举行过仪式。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是每年都在做。
他伸手碰了碰那截红绸，指尖传来一丝温热，仿佛刚才还有人来过。
不可能。
这里深入地下，连空气都稀薄，普通人走不到这一步就会窒息。更别说布置祭坛、焚烧香料。
除非……
他知道有人能进来。
楚家人。
血脉相连，才能通过诅咒区域。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楚凌天能在龙脊通道自由行走，别人一进来就会被红光腐蚀成渣。
那这些年来，是谁在默默维持这个仪式？
他站在裂缝前，掏出族谱残页又看了一遍。
这次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在“楚惊鸿”的名字后面，除了标注“取星辰石三十六枚”，还有一行极小的字，几乎被墨渍盖住：
“其女楚云澜，随行，未归。”
下面没有任何后续记录。
楚云澜。
他没听过这个名字。族谱其他地方也没有再出现。
一个消失了的女人。
带着任务去了碎星崖，再也没回来。
他把族谱收好，盯着那道裂缝。
下面就是地心了。
传说中那条古龙就盘在裂缝底部，脊背撑起整片大陆。它活着，但不醒；它睡着，但不能死。一旦断粮，封印失效，灭世魔龙就会破体而出。
而现在，星辰石被玄天盟控制，碎星崖进不去，外面的人还在往地球运碎石。
这不是巧合。
是计划。
一步步，把封印推向崩溃边缘。
他站在原地，掌心缓缓收紧。
通道里的风忽然停了。
四周陷入死寂。
就在这时，他怀里那张族谱残页突然颤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是里面的纸，在自己震动。
他立刻掏出纸页，摊开一看。
刚才还清晰的文字，此刻正在一点点消失。墨迹像被什么吸走一样，从边缘向中心退去。不到十秒，整张纸变得雪白，连折痕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字，浮在正中央。
红的。
像刚写上去的血。
“逃”
字迹一抖，随即溃散。
纸页化作灰烬，从他指间落下。
楚凌天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警告。
是提醒。
有人在用最后的方式告诉他：你已经触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灰，慢慢握紧。
下一秒，他抬脚跨上石柱，踩进那道裂缝边缘。
裂缝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像是某种生物在翻身。
他的右肩胎记猛地一烫，鸿蒙源珠剧烈跳动，识海里响起一声悠远的龙吟。
他闭眼，再睁眼时，眼中闪过一道金光。
然后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