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心烛对此早有预料。她对这矿道的每一寸肌理仿佛都了如指掌,身形如暗夜中捕食的灵猫,在逼仄的巷道内腾挪闪转。嶙峋的岩石、突兀的拐角,皆成她天然的屏障,将呼啸而来的子弹一一规避。与此同时,她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小巧手枪,枪口喷吐着致命的火舌,精准而刁钻。每一枪都打在追兵意想不到的位置,迫使他们狼狈寻找掩护,暂时压制住了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火力。
陷阱底部,李豫亦未坐以待毙。趁着爆炸的硝烟与沈心烛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的宝贵瞬间,他强忍着左臂与脚踝传来的剧痛,用尚能活动的右手从背包中摸索出几枚烟雾弹与闪光弹。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因牵动伤口而一阵抽痛,随即猛地运力,将手中的“希望”接二连三地掷向陷阱上方!
“砰!砰!砰!”
数声炸响接连迸发,刺眼的白光瞬间撕裂了矿道的幽暗,浓密的黄白色烟雾如活物般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了陷阱上方的区域。
“啊!我的眼睛!”
“该死!是烟雾弹!什么都看不见了!”
惨叫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追兵们在强光与浓烟的双重打击下,瞬间失去了方向感,阵型大乱,陷入一片混乱的泥沼。
“就是现在!”沈心烛的低喝如惊雷般炸响,同时,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绳梯如灵蛇出洞般掷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李豫面前。
李豫眼中闪过一抹感激的亮色,却未有丝毫迟疑。他以牙紧咬绳梯一端,右手与那条尚能发力的右腿同时猛地蹬踏坑壁,身躯艰难地向上攀升。左臂的伤口仿佛有无数钢针在穿刺,脚踝的扭伤也让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他每向上挪动一寸,都显得异常艰难,但他牙关紧咬,冷汗浸透额发,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唯有急促的喘息在坑底回荡。
沈心烛则在上方依托有利地形,继续精准射击,子弹如雨点般泼向混乱中的追兵,为李豫争取着这分秒必争的逃生时间。
终于,李豫的手指抠住了陷阱边缘的岩石。沈心烛立刻俯身,一把抓住他的右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拖拽上来。
“你怎么样?”沈心烛半扶半抱着李豫,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目光紧紧锁在他左臂那不断渗血的狰狞伤口上。
“死不了!”李豫喘着粗气,声音却异常坚定,“快走!爆炸引发了塌方,这里随时会塌!”
诚如李豫所言,方才的爆炸威力着实不小,矿道顶部已出现多处坍塌,大小不一的碎石仍在簌簌落下,整个巷道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一头濒临崩溃的巨兽,随时可能彻底垮塌,将他们掩埋。
沈心烛不再多言,沉重地点点头。她搀扶起李豫,两人相互支撑着,踉跄着便向矿道深处奔去。
身后的追兵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便重整旗鼓。尽管折损了数人,但那领头的黑衣人眼神愈发阴鸷,依旧带着剩余的手下,如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紧追不舍。他们显然接到了死命令,势必要将李豫和沈心烛擒获或灭口。
李豫与沈心烛互相搀扶,在黑暗崎岖、布满碎石的矿道中艰难奔逃。李豫的伤势如同沉重的枷锁,极大地拖累了他们的速度。而头顶不断坠落的碎石与脚下随时可能出现的障碍,更让他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险象环生。
“前面……前面是个岔路口!”沈心烛一边奔跑,一边用头盔上的战术手电向前方扫去,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分岔。矿道在此一分为二,左右两条巷道皆深邃幽暗,如同择人而噬的怪兽咽喉,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走哪边?”李豫急促地问道,同时艰难地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追兵的脚步声与手电筒的光柱已如影随形,越来越近。
沈心烛的目光在两条巷道间飞速切换,大脑高速运转,进行着决断。左边的矿道看起来稍显宽敞,但地面上积着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右边的矿道则狭窄陡峭,地面上铺设着锈迹斑斑、早已废弃的矿车铁轨,碎石遍地。
“左边!”沈心烛几乎没有犹豫,“右边太窄,易遭伏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左边矿道的刹那,李豫猛地伸手拉住了沈心烛的胳膊。
“等等!”李豫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左边矿道入口处那片看似平静的积水,“不对劲!这水有问题!”
沈心烛一愣,旋即警惕起来:“怎么了?”
李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俯身从脚边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猛地发力,将其掷向那片积水。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然而,预想中水花四溅的景象并未出现。那水面竟异常平静,石头落入后,仿佛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便沉了下去,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开!
沈心烛脸色骤变,倒吸一口凉气:“是流沙!或者是……矿道塌陷后形成的淤泥潭!”
好险!若非李豫及时察觉,他们此刻恐怕已深陷其中,动弹不得了!
“这群混蛋,竟然布下了这种陷阱!”沈心烛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愤怒。
“看来‘蜂巢’的势力,比我们预想的渗透得更深。这条矿道,恐怕早已被他们改造成了死亡迷宫。”李豫眼神凝重,声音低沉。
“那现在怎么办?右边……”沈心烛看向右边那条狭窄陡峭的矿道,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那巷道看起来,简直就是一条绝路。
身后的追兵已然近在咫尺,手电筒的光柱甚至已经扫过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密集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没时间犹豫了!”李豫当机立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走右边!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藏着生机!”他不再完全依赖沈心烛的搀扶,而是将大部分体重压在自己那条尚算完好的右腿上,深吸一口气,率先向右边那条狭窄的矿道冲去。
沈心烛不再迟疑,紧随其后。
右边的矿道果然名副其实的艰难。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两侧的岩壁粗糙冰冷,刮擦着衣服。脚下是锈迹斑斑、高低不平的铁轨和松动湿滑的碎石,稍不留神便会摔倒。头顶的岩石低垂,不时有尖锐的石笋突出,让人必须时刻低头弯腰,稍有不慎便会撞得头破血流。更糟糕的是,这条矿道是向上倾斜的,越往上走,坡度越发陡峭。
李豫左臂的伤口因剧烈的运动而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渗透了简易的绷带,染红了他的衣袖,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体力也在飞速消耗。但他不敢有片刻停歇,甚至不敢回头张望,他知道,一旦停下脚步,等待他们的便是万劫不复。
沈心烛紧随其后,一手持枪警戒后方,一手用手电筒照亮前方崎岖的路径,口中不时提醒:“小心脚下,左边有块松动的石头!”“低头,上面有横梁!”她的体力消耗同样巨大,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锐利,咬牙坚持着。
“砰!砰!砰!”
身后的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在狭窄的矿道中高速穿梭,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打在两侧的岩壁上,溅起簇簇火星与碎石,更添几分凶险。
“他们追上来了!距离不到五十米!”沈心烛焦急地回头望了一眼,大声喊道。
李豫心中一沉。这条矿道如此狭窄,几乎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对方只需持续扫射,他们迟早会被击中。
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葬身这不见天日的矿道之中吗?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