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侦察暴露的后果,比预想的更快显现。
两天后,“老师傅”紧急联系吴瀚海,告知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他们在澳门的内线,那个“崩牙雄”情妇的弟弟,失踪了。
家里被翻得一片狼藉,人音信全无,大概率是“崩牙雄”在排查泄密时发现了端倪,将其控制甚至“处理”了。这条关键情报线,彻底断了。
更令人不安的是,“老师傅”团队监测到,那个神秘小岛附近的无线电静默被打破,出现了更多加密通讯信号,且有卫星图像显示,岛上的码头有快艇频繁进出,似乎在调动人员或物资。
“他们很可能在加强防御,或者……准备转移。” “老师傅”沉重地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和机会,不多了。”
营救行动陷入僵局,甚至可能面临失败。
而郑怀民那边,虽然没有直接催促,但陈飞能从几次简短的电话沟通中,听出对方语气中日益加深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信任的建立本就脆弱,如果营救迟迟没有进展,甚至传来噩耗,郑怀民很可能会彻底崩溃,或者被“创世纪”方面完全控制,届时“驰远”的资质申请将更加艰难。
就在陈飞为营救行动焦头烂额之际,关于资质答辩推迟的“暗流”也开始涌动。
先是几家行业媒体开始出现一些不痛不痒但意味深长的“专家观点”,质疑“某些新入局者”技术路线的“可行性与安全性”,并隐晦提及“资本炒作概念,脱离产业实际”。
接着,陈飞和几位核心技术人员,开始陆续接到一些猎头公司的“高薪挖角”电话,条件优厚得离谱,目标明确指向“麒麟”电池和“玄武”系统的研发骨干。
这分明是双管齐下:舆论上抹黑,动摇评审专家和公众的信心;人才上釜底抽薪,直接瓦解“驰远”的技术团队。手法不算新颖,但非常有效。
苏小倩迅速组织公关团队进行舆论对冲,发布了一系列扎实的技术解读文章和第三方测试视频。
张奕则召开核心技术人员会议,坦诚目前的困难和挑战,但更强调了项目的意义和前景,稳住了团队军心。
然而,被动防御永远无法赢得战争。
陈飞知道,必须找到破局点。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顾千朔。
在如此压力下,顾千朔的态度变得尤为关键。他是会与“创世纪”彻底决裂,全力支持“驰远”?还是会选择自保,甚至倒向另一边?
他再次约见顾千朔,这次地点在上海郊区一个废弃的、即将改造的工业园区里,空旷而安静。
顾千朔独自驾车前来,下车时,陈飞注意到他眼中有难以掩饰的红血丝,整个人显得颇为憔悴。
“陈总,这个时候见面,风险不小。”顾千朔开门见山,语气带着疲惫。
“顾总,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陈飞苦笑,“营救行动受阻,资质申请被拖延,舆论和人才攻击已经开始。‘创世纪’正在收紧绞索。”
顾千朔沉默地看着远处生锈的管道和荒草,良久才说:“我得到一些风声……‘创世纪’在北美的一个主要合作方,也是他们重要的资金来源之一,最近正在接受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严格调查,涉嫌财务造假和操纵市场。这件事牵扯了‘创世纪’很大的精力和资源。”
陈飞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顾千朔转过头,目光锐利,“再强大的巨兽,也有它的命门和软肋,也有需要分心应对的麻烦。‘创世纪’也不例外。他们现在可能正处于一个内外压力都很大的时期。对于‘驰远’,他们的策略可能从‘快速吞并’转向了‘拖延消耗’,用最小的成本拖垮你们,或者逼迫你们在绝望中接受更苛刻的条件。”
“那郑皓呢?”陈飞紧盯着他。
顾千朔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岛上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如果‘创世纪’目前重心在应付海外调查,那么对于郑皓这个‘筹码’,他们的策略也可能发生变化。死人是没有价值的,但一个活着的、被牢牢控制的郑皓,在未来可能的谈判中,依然有用。所以,短时间内,他的人身安全或许反而更有保障。但转移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一旦转移,再想找到就难如登天了。”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在对方可能转移之前?”陈飞追问。
顾千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或许……可以提供一个可能的方向。那个小岛的安保系统,据我所知,核心部分是由一家以色列公司提供的。这家公司……恰好与‘创世纪’在北美的那个陷入麻烦的合作方,是竞争对手。而这家以色列公司在东南亚的某个负责人,欠我一个不小的人情。”
陈飞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顾千朔这是在暗示,他有可能通过私人关系,从那个以色列安保公司的内部,获取小岛的安防漏洞信息,甚至……影响其系统运行?
“代价是什么?”陈飞冷静地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顾千朔这里。
顾千朔深深看了陈飞一眼:“如果,我是说如果,‘驰远’最终能够站稳脚跟,我需要一个承诺:在未来‘移动能源网络’的某些标准制定和接口开放上,‘云阙’拥有优先合作和参与权。不是控制,是优先参与。”
这是一个着眼于长远的、看似不那么急功近利的条件。
但陈飞明白,这可能是顾千朔在为“后创世纪时代”布局,他也在寻找新的立足点和未来。
“可以讨论。”陈飞谨慎地回答,“但前提是,建立在公平合作的基础上,并且不能损害‘驰远’的核心利益和独立性。”
“成交。”顾千朔伸出手,“我会尝试联络。但这需要时间,而且不能保证成功。你们那边,也要做好另一手准备。”
两只手再次握在一起,比上一次多了几分实质性的利益捆绑,但彼此眼底深处的警惕,丝毫未减。
离开废弃工厂,陈飞感到肩上的压力并未减轻,但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条极其狭窄、布满荆棘的缝隙。
而远在南海的那个小岛,以及岛上生死未卜的郑皓,依然是横亘在所有计划面前,最紧迫、也最危险的一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