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建祥抬手杵了贺骏山一拳，“住这儿怎么了，你那啥语气，说话注意点儿啊！”
他眨巴眨巴眼，给贺骏山使眼色：
“那孩子现在学问深了，回家没人看作业，好些题不会，在这儿正好有小胡带带他。这不是嫂子不在家么，等嫂子回来，他就回去了。”
说完问贺小军，“是吧，军儿？”
贺骏山盯着贺小军。
贺小军埋头吃饭，嚼的慢吞吞，低低嗯了声。
小孩子不会装，情绪和心事全写在脸上。
贺骏山也不再催他，坐到一旁沙发上等着。
“快吃，吃完回家，爸看你写作业。”
洪建祥示意胡娴乐赶紧带贺小军吃饭，自己端了缸茶水坐到沙发上，低声问。
“嫂子那儿，得什么时候回来了？”
贺骏山摇头，“下个月吧，我也在等通知。”
解封放人的头一天，邓姨怎么也该想办法通知他去接人。
“嚯，以前不知道，这科研院整的还挺复杂的，那人一关就关这么长时间。”
洪建祥掏出烟盒，递给他一根。
贺骏山垂眸看了眼，摆手挡回去。
“人在吃饭，你搁这儿抽烟？”
洪建祥呵笑，“哪儿那么多讲究。”
贺骏山不说话。
他只好把烟盒放桌上，自己也不抽了，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借着喝茶的动作，往贺骏山耳边凑近，说了两句悄悄话。
“这熊孩子估计在谁那儿听闲话了，早些天就开始闷闷不乐的，还问小胡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注意一下，有些事儿跟他说清楚就行。”
顿了顿，又说，“我瞅着他不是不懂事儿，就是心里不舒坦。”
贺骏山想到了，下颚微点嗯了声，没说什么。
他这些天自己也心不静，天天记挂着周黎晓那头儿，也没关注贺小军什么反应。
今天猛地想起来，才意识到忽略了孩子。
媳妇儿半年不在家，爷爷奶奶本来也是面儿上亲，他不管不问，加上贺小军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家里又新添了好些为小孩子准备的东西。
大院儿里这么多张嘴，防不胜防，有些闲话传到贺小军耳朵里，实属正常。
贺骏山心底琢磨着，待会儿得怎么跟他聊聊。
*
知道两人需要沟通。
洪建祥也没留贺小军，等他一吃完饭，就赶紧拎上书包递给贺骏山。
“军儿，今天先回去，明天你要还想过来，洪叔放学接你，啊。”
“嗯。”
贺小军无精打采点了下头，跟着贺骏山离开。
下了楼，贺骏山牵住他手，两人沿着行道树往贺家走。
贺骏山垂眼看他，开门见山问道：
“你也大了，什么事儿都懂，听谁说了什么？跟我说说。”
贺小军有气无力叹了口气，也不看他，闷声说。
“没有。”
贺骏山眯眼，“那是我想多，你在我家住够了，打算认回亲爹，往后改姓洪了？”
贺小军小脸一僵，猛地抬头一瞪眼：
“我才没！”
贺骏山勾了勾唇，淡笑着转移话题。
“你妈怀着孕还要工作，身边也没人照顾，她很辛苦。”
贺小军嘴角下扁，垂下了头。
贺骏山又说：“爷爷奶奶跟我都很担心，担心她累着，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都没守在身边。你担心么？”
贺小军嘴巴抿紧，闷闷嗯了声。
“...想妈妈？”
贺小军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扯住贺骏山手，立住脚，抬起袖子飞快蹭了下眼泪，昂起脸对贺骏山说。
“我知道我妈一直有正事做，她总是忙，等她生完弟弟妹妹，也会像现在这样，经常回不了家，顾不上管我们吗？”
贺骏山听完不由拧眉，随即蹲下身，扶住他肩。
“不能保证。”
贺小军抿嘴鼓腮，眼泪汪汪的。
贺骏山叹了口气，“科研院有科研院的规矩和制度，或许弟弟妹妹小的时候，妈妈不需要闭关，但等他们大一点，像你这么大，妈妈该工作还是要工作。”
他知道贺小军有些话没敢问出口，但他得说清楚。
“妈妈对你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有了弟弟妹妹，只要你还是乖孩子，爸妈就会一视同仁。”
说着，替贺小军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做大哥要有大哥的样子，你要是哭哭啼啼的闹腾，弟弟妹妹会有样学样儿，别做坏榜样，知不知道？”
贺小军开始抽噎。
“我才不是坏榜样，我期中考试双百分呢！等我妈回来，她肯定会奖励我。”
贺骏山惊讶，“你试卷儿呢？”
贺小军吸了吸鼻涕，“你们都不在，奶奶给签字了，我都已经给老师看了。”
“......”
贺骏山想，荣妍肯定是没夸他，也没奖励他，导致孩子心里落差感更大了。
他不由失笑，鼓励地揉了下贺小军脑袋。
“干得好！等你妈回来，好好奖励奖励你。”
贺小军掩袖子蹭了下鼻涕，心里瞬间平衡了些。
他眼睛红通通望着贺骏山，突然伸手抱住他，难得的真情流露。
“爸爸，你跟妈妈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别人谁都比不了，洪叔叔也不行。”
贺骏山顿了顿，还真被他感动到了。
他好笑的拍了拍儿子瘦小的肩背，“好儿子，等你妈回来，再好好跟她说一遍。”
贺小军黑黝黝的脸瞬间红了。
他松开手，又蹭了下鼻涕，才拉住贺骏山的手。
“回家吧。”
“嗯。”
贺骏山站起身，拉着他往回走，路上又忍不住说教。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对他们要求别太高，有什么事儿都跟爸妈说，知道么？”
“嗯。”贺小军点点头。
“别管是谁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也都别搭理她们，那日子都是各人自己家过得，外人能懂什么？只会说些没用的闲话，影响你心情。”
贺骏山垂眼看他，“有时候，只有羡慕你的人，才会说些酸话，想看你不开心，看你生气，这样他们心里就平衡了。”
“身边很多这样的人，你要学会区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我知道！”
贺小军一听，立马昂起脸说：“赵赫民说我妈跑了，还说别人说我妈怀孕都是假的，我妈根本怀不上孩子，说咱们家就是死要面子。我气死了，推了他一个跟头，我真想揍他！”
贺骏山听完，却是一点儿都不气，还觉得有点儿好笑。
“别搭理他，嘴欠的人早晚被人收拾，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又说，“回头等你妈生完弟弟妹妹，你也跟他好好显摆显摆，看他还说不说得出来。”
贺小军咧嘴，“那，那不用，大家都知道他嘴巴臭，说话讨人厌，我们都不跟他玩儿！”
“嗯。那就离他远点儿，这种孩子要是不改好，这辈子都没朋友。”
“我觉得爸你说对！”
贺小军用力点头，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昂起头就问：
“爸，我妈真生对不对？”
“那还能有假？”
“可是你们俩怎么突然就能生孩子了？以前不是都生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