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骏山没有亮出军官级别。
但他从容淡薄，自带威严的气势，以及那双鹰隼般盯人的眼眸，已经极具压迫感。
校主任和张教授不自觉纷纷站起身。
“这位同志，快请坐吧。”
贺骏山神情淡漠掩上门，军靴提步走上前，抬手轻揽周黎晓的肩，温声道。
“你先出去等我，我很快谈完话。”
周黎晓昂头看他，所有坚毅不屈在这一刻瞬间瓦解，鼻头泛酸，闷闷说道。
“我不，我要在这儿听。”
贺骏山眼底掠过无奈，只好扶她到一旁椅子上坐下，而后抬眸，神色淡淡看向校主任。
“无意偷听，刚刚在门外等我妻子，大致了解了事由，作为周同学的家属，我想代表她发言提问，希望校方能给我合理答复。”
校主任清了清嗓子，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对军人的敬意。
“这位同志请说。”
“我妻子跟张教授同为深陷舆论的受害者，校方为查证事实随时传唤他们谈话，合情合理，但在没有丝毫针对证据的前提下，仅凭一封举报信，流言蜚语，就剥夺两人研究和学习的权利，恐怕不合理。”
贺骏山慢条斯理分析，“假设这就是匿名举报者的目的，就既得利益者论推断，对方是为了破坏张教授的研究成果，或是为了针对张教授所带的科研小组，...可能是我妻子，也可能是小组内的其他成员，或是整个小组本身。”
“那教授中途退出，耽误科研进展，所造成的对其他人的损失，校方该如何弥补？”
校主任被问住，“这.....”
贺骏山面不改色：“京华大学在校期间组建的科研小组，基本都是科系内优异毕业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若他们的前程因此受影响，变相的也是京华大学的损失，不是么？”
校主任脸色凝重。
每年系里的研究进展，都关系到上面会批给学校多少助学资金，以及研究设备的资助和更换。
的确，这不是小事。
虽然贺骏山故意说的很严重，但万一要是真影响到学校的利益，校方领导一定会再犹豫斟酌。
张教授跟周黎晓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教授目光闪了闪，很快接话说道：
“主任，我对这次的研究数据十分看好，这批挑选出的学生都很难得，他们都非常努力，如果因为我一个人引起的误会，耽误了这些孩子的研究成果和前途...，唉，我看也以后也没脸再继续带组研究，干脆就此辞职吧。”
校主任被震得眼皮跳了跳：
“不不！老张，你先别那么悲观，事情这不是还没调查清楚吗？你是学校的老教授了，可不能冲动坏事啊！”
张教授苦笑，“算了吧，反正我也带了那么多优秀学生，他们都在岗位上为国家建设与发展做努力，我已经很欣慰了。我对得起物理，对得起研究，也对得起自己。”
“不管这次能不能查清楚，我就趁此歇了吧，也老了，该歇了。”
周黎晓看了眼张教授，心情莫名好受了点。
导师还有心以退为进，威胁校领导，看来是心态并没有受太大影响。
这样她就放心了。
周黎晓想了想，看着犯难为的校主任，也跟着说道。
“既然导师都决定辞职了，那这科研小组我进不进也无所谓，反正我是大一新生，本来就是中途参与研究的。校方觉得我能力不足德不配位，那我自请休学。”
“休学？”
校主任瞪大眼，一脸的‘你在说什么疯话’？
“周同学，你就别跟着捣乱了行不行？让你暂时退出科研小组，又没说让你休学？”
周黎晓抿唇，“导师都要辞职了，这事还因我而起，我没脸继续留在京华，反正京华大学人才济济，少我一个也不缺什么。”
顿了顿，又说，“大不了我今年重新报考，反正还来得及，我换个学校重新来过，不信还能卷入是非。”
这一听就是气话，校主任都无语了。
好啊，一个两个，都威胁他！
他呵呵一笑，点点头，“行，你们俩也不用在这儿卖惨耍心眼儿，等我先把那匿名举报的人给揪出来，到时候再找你们来当面对峙！”
说着叹了口气，不耐烦的摆摆手：
“行了行了，都走吧，各回各家！下班儿！”
校主任拎起公文包，甩着脸子背着手，气冲冲先走了。
周黎晓跟张教授对视一眼。
张教授苦笑点头。
“...那先这样，既然没下通知，明天一切照常，等着他们下次传唤吧。”
周黎晓点点头，“导师，我送您，有几句话想说。”
“嗯，走吧。”...
*
周黎晓跟张教授边走边聊，直到校门外才分开。
目送张教授朝学校家属楼的方向离开，她转过头，一把抱住贺骏山的胳膊，偎在他身边。
贺骏山心下叹气，抽出手臂揽住她，安抚地拍了拍。
“又受委屈了。”
周黎晓偎在他怀里，两手抓着他腰侧皮带，暗暗噘嘴。
“说别的就算了，污蔑我成绩造假，等把这人揪出来，非抽他两巴掌！”
她语气愤愤，贺骏山失笑摇头，安抚地轻拍她肩。
“行了，回去再说，走吧。”
也没心情盯店，两人到店里去拎了一兜菜，拿回家自己做饭吃。
平时他们各忙各的，家里也很久不开火了。
今天回来早，周黎晓下厨，贺骏山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小夫妻边忙边聊。
“...我想着那些不好听的话可能是程曼曼故意造谣，除了程家我也没得罪过别人，也只有程家那兄妹俩貌似知道我们以前的事，上回周天赐他们找到这里，不就是程昱做的么？”
“不过有关成绩造假的那些，还牵扯上导师和学校，应该不会是她们做的。”
贺骏山嗯了声，垂着眼替她系好围裙，顺着她话问：
“那会是谁？你有怀疑目标？”
“物理系另外两个科研小组。”周黎晓语气半笃定，挥了挥铲子回头说，“或者是嫉妒我能进科研小组的人，很明显这不是只针对我，也是针对张教授，他是我的导师，我进组是他极力举荐的。”
贺骏山点头，“有道理。”
周黎晓转过脸，往锅里倒油，放葱花蒜瓣炝锅，边翻炒边恨恨道。
“明天我就去把这个人揪出来！”
贺骏山挑眉：“想好怎么做了？”
周黎晓一字一顿：
“抛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