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我们来啦!”
伴随着赵无眠难得带着几分轻快笑意的声音,他与张星见手挽着手,踏入了天工神铸阁那宏伟而炽热的主殿。
殿内空间极其开阔,高达百丈,四壁并非砖石,而是流动着暗金色泽、铭刻着无数玄奥锻造神纹的不知名金属。穹顶之上,悬浮着数百团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永恒神火,提供着照明与恒定高温,火焰跳跃间,仿佛有器灵虚影在其中沉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灼热气息、灵矿清香以及一种沉淀万古的创造道韵。
大殿正中,并非王座,而是一方巨大的、由整块“星辰暖玉”雕琢而成的锻造主台。此刻,一位身影正端坐于主台一侧的简朴玉凳上。
正是匠天欧若琳。
听到呼唤,她抬起眼眸,目光从面前悬浮的一幅复杂三维锻造图谱上移开,望向携手走进的二人。当她看清是赵无眠与张星见时,那双深邃如琥珀玄铁的眸子里,瞬间漾开一抹真实而温暖的暖意,嘴角那天然微扬的弧度加深,整张因专注而略显清冷的面容如同被春风吹过的冰湖,瞬间生动明亮起来。
她并未起身,只是对着两个她视若己出的小家伙招了招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长辈特有的亲昵与淡淡的调侃:“怎么才来啊?还以为你们两个小家伙把我这老婆子给忘了,光顾着在外面腻歪呢。”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毫无杂色的玄色长袍,深邃如子夜星空,衬得她肌肤那种温润通透的羊脂玉光泽愈发明显。青丝用那根暗红色木簪松松绾着,几缕碎发垂落,更添随性。脸颊与鼻尖上那层极淡的、仿佛被珍稀金粉与星辰焰火浸润过的莹润光泽,在殿内神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奇异而动人的光晕。
赵无眠闻言,脸上露出少有的、带着点少年气的讨好笑容,几步上前,将手中那个还散发着甜香的食盒献宝似的举了举:“师娘这可冤枉死我们了!弟子这不是看师娘为了修复雪魄枪,定然殚精竭虑,辛苦万分,特意绕路去‘灵膳坊’排队,给您带了最新出炉、最费工夫的‘九转玲珑酥’和‘星髓蜜露糕’嘛!还有星见爱吃的几样,都在这儿了,给您先挑!”
他说得煞有介事,仿佛真的是特意为犒劳师娘而去。
张星见也抿嘴笑着,从食盒里挑出一块造型最是精致、仿佛内蕴星云的“九转玲珑酥”,小心地递到欧若琳嘴边,眨眨眼:“师娘,您尝尝,可甜了,吃了心情好,修复神枪肯定更顺手!”
欧若琳看着递到嘴边的糕点,又看看两个小家伙一唱一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眼中暖意更浓,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就着张星见的手,轻轻咬了一口那酥脆香甜的糕点。细腻的点心在口中化开,甜而不腻,灵气盎然,确实是她早年偏爱、后来因专注炼器而很少特意去寻的旧时味道。
她咽下糕点,伸出指尖虚点了点赵无眠的额头,笑骂道:“你啊!从小到大,闯了祸或者有求于人的时候,就这招最灵!打着给我带点心的旗号,实际上是自己馋了吧?这‘星髓蜜露糕’,我记得是你小子小时候每次来匠天域,磨着我给你做的,星见倒是后来才喜欢上的。”
她一眼就看穿了弟子的“小心思”,但语气里没有丝毫责怪,只有满满的宠溺与怀念。时光仿佛倒流,眼前这个已是威震星海的“诸天兵主”,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跟在她身后,眼巴巴望着炉火、对各样神奇材料充满好奇、偶尔闯点小祸然后赶紧献上点心讨好的少年。
赵无眠被师娘点破,也不尴尬,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那样子哪里还有半分面对龙神、质疑无垢时的杀伐果断与深沉心机,纯粹就是个在长辈面前有点耍赖的晚辈。
张星见也笑了,又拿起一块糕点递给赵无眠,自己也拿了一块,三人就在这庄严的锻造主殿里,分享着这盒带着温度与回忆的甜蜜糕点,气氛温馨而融洽。殿内永恒燃烧的神火似乎都变得柔和了几分,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三张带笑的脸庞。
欧若琳细细品味着糕点,目光在赵无眠和张星见身上流转,看到他们虽历经磨难却更加坚定、彼此扶持的模样,心中满是欣慰。她刚想问问药天域那边黑暗心脏的情况,以及赵无眠如今身体的详细状态……
就在这时——
一道低沉、凝重、带着佛门特有清净韵律却又难掩一丝急迫与焦虑的声音,如同穿透了天工神铸阁外围的重重禁制与炽热力场,清晰地传入了大殿之内,回荡在三人耳畔:
“释天域,龙奘,前来叨扰。求见棋天!”
声音入耳,殿内温馨的气氛骤然一凝。
欧若琳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她放下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拿起旁边一方素净的丝帕,优雅地擦了擦手和嘴角,瞬间从一位慈爱的长辈变回了那位执掌诸天神器锻造、见识过宇宙无数风雨的匠天。
张星见也立刻收敛了笑容,放下糕点,站直了身体,目光看向赵无眠,带着询问。
赵无眠脸上的轻松笑意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与深邃。他缓缓将手中糕点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仿佛在品味最后一丝宁静的滋味。
该来的,终究来了。而且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他知道,龙奘此刻亲自找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叙旧或请教。必然是与那位“归来”的“无垢天尊”有关,而且,看这语气,这位释天大人心中的天平,恐怕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师娘,星见,” 赵无眠开口,声音平稳,“看来,我们的‘客人’到了。而且,很急。”
欧若琳点了点头,拂袖一挥,主殿一侧的金属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一条通往侧殿的通道,那里设有会客之处,且布有隔音与防窥探的强力阵法。
“去吧。雪魄枪的修复不急于这一时。先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 欧若琳看着赵无眠,眼神中带着支持与叮嘱,“记住,你是棋天,也是兵主。有些决断,当断则断。”
“弟子明白。” 赵无眠郑重应道,又看向张星见,“星见,你留在这里陪师娘。”
张星见本想跟去,但看到赵无眠坚定的眼神,便点了点头:“嗯,你自己小心。”
赵无眠转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向着侧殿通道走去。他的背影重新变得挺拔如枪,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命运的节点上。
殿内,欧若琳与张星见目送他离去,方才的温馨甜蜜已然被一种山雨欲来的肃穆所取代。神火依旧跳跃,但映照出的光影,却似乎多了几分冷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