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疼痛。
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概念层面的剥离与覆写。
冰冷,死寂,绝对中立的意志,如同无法被观测的暗物质,蛮横地贯穿了卡尔的右臂,直抵【虚空锻炉】的本源。
它不攻击,不吞噬,不毁灭。
它只是存在。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虚空”这种混乱、增殖、无序概念的彻底否定。
【警告!法则冲突!正在尝试隔离……隔离失败!】
【警告!‘虚空锻炉’核心协议被未知法则强制覆盖!正在失去连接……】
【警告!‘数据重构’模块结构性瓦解!底层代码被锁定!】
猩红的警报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刷新着,最后甚至连完整的语句都无法构成,只剩下一片混乱的、闪烁的错误代码。
卡尔的右臂此刻正剧烈地颤抖。
紫黑色的虚空纹路疯狂闪烁,却不是在释放力量,而是在节节败退。那些纹路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熄灭”。
吸力。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铁砧上的那块“星空”金属锭中传来,死死地锁定了他的右臂。
他的身体,正在被动地,一寸寸地,拖向那片深邃的死寂。
逻辑核心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宕机。
所有的计算,所有的模拟,在那绝对的,超越了理解的法则面前,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噪音。
反抗?
如何反抗?
虚空的力量正在被中和,被压制,被从概念的根源上抹除。他最大的倚仗,此刻变成了他最大的负累。
那股冰冷的意志,已经顺着手臂的连接,开始侵入他的感知中枢。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纯粹的“无”。
万物归于热寂,星辰停止转动,时间失去意义,空间化为原点。
一种终极的,代表着宇宙终末的秩序。
这,就是“星陨之尘”所承载的法则。
是锻造失败了吗?
不。
卡尔的感知中掠过这个念头。
他成功了。
他成功地将两种截然相反的史诗级材料融合在了一起。
但他错估了一件事。
这两种材料的对抗,并不会因为锻造的完成而停止。它们只是被强行“囚禁”在了同一具躯壳里。
而现在,这个囚笼,将他的手臂,也视为了战场的一部分。
他的【虚空锻炉】,被那片星空判定为“敌人”。
要被切除?还是被同化?
不。
都不是。
那股意志,只是要将他手臂内的虚空之力,彻底“归零”。
回归到它所定义的,那种绝对的、永恒的静止状态。
那样一来,他的右臂会变成什么?一截普通的,甚至比普通还要脆弱的血肉?还是会连同手臂的“存在”概念本身,一同被抹去?
逻辑核心无法给出答案。
放弃吗?
松开手,任由这条手臂被这股未知的力量吞噬?
不。
这是我的造物。
无论是这条手臂,还是铁砧上的那块金属锭。
它们都是经由我的手,我的意志,才得以诞生于此。
一个念头,并非来自逻辑核心,而是源自于更深处的,铁匠的本能,顽固地浮现出来。
它们之间的战争,不应该由它们自己来决定胜负。
仲裁者,应该是我。
卡尔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抵抗。
他停止了对抗那股吸力,任由自己的身体被缓缓拉向铁砧。
他闭上了双眼。
逻辑核心的警报依旧在疯狂闪烁,但他已经不再去看。
他将全部的感知,沉浸在那场发生于自己右臂之中的,无声的战争里。
一边,是虚空的狂暴、贪婪与混乱,它试图污染、同化一切。
另一边,是星辰的死寂、秩序与中立,它试图平衡、肃清一切。
它们就像水与火,光与暗。
而他的手臂,他的意志,就是承载这一切的容器。
他想起了冷锻之时的感觉。
那种在“抗拒”与“排斥”之间,寻找独一无二平衡点的感觉。
既然能将它们锻造成一体。
那么,也一定能让它们,在我的身体里,达成共存。
卡尔的意志,化作了第三股力量。
它不偏袒任何一方。
它只是化作了一道坚固的堤坝,精准地,插入了两股法则洪流的交界处。
“以我之名。”
卡尔的嘴唇微动,发出了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呢喃。
“在此,达成‘平衡’。”
他不再是单纯的观察者,而是主动成为了调停者。
他用自己的意志,去引导虚空之力,让它不再盲目地冲撞,而是收缩,盘踞,形成一个稳定的能量旋涡。
他又用自己的意志,去“沟通”那股冰冷的宇宙法则,向它传递一个清晰的概念:这股虚空之力,已被“囚禁”,处于“监管”之下,不再是需要被“归零”的混乱。
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
就像一个凡人,试图徒手去分开两位正在搏斗的神明。
【警告!自我意志过载!精神链接即将崩溃!】
新的警报跳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猩红色,而是代表着内部冲突的橙黄色。
卡尔的感知一阵恍惚,仿佛灵魂都要被撕裂。
但他的意志,那份属于锻造者的,近乎顽固的偏执,死死地钉在那里。
成了。
又是那种感觉。
源自于感知的确认。
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理解”了卡尔的意图。它不再执着于将虚空“归零”,而是转而将力量集中于构建一个更稳固的“囚笼”。
而那狂暴的虚空之力,在双重的压制下,也终于停止了挣扎,缓缓地,沉寂了下去。
手臂上的剧烈颤抖,停止了。
那股恐怖的吸力,消失了。
卡尔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右臂无力地垂下。
他大口地喘息着,逻辑核心的过载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原本纯粹的紫黑色虚空纹路,此刻,竟多出了一丝丝银色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细线。
这些银线与虚空纹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全新的,稳定而又深邃的图案。
【‘虚空锻炉’协议已重连。】
【检测到未知法则共生体……正在进行适应性进化……】
【进化完成。】
【能力‘虚空同调’已升级为‘星渊同调’。】
【能力‘数据重构’已升级为‘法则仲裁’。】
一连串淡金色的,代表着“晋升”的提示,缓缓浮现在光幕之上。
卡尔的逻辑核心,在短暂的停滞后,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他看向铁砧。
那块金属锭静静地躺在那里,内部的星河流转不息。
【检测到未命名‘史诗级’锻造成品,请命名。】
卡尔的指尖微微一动。
“就叫……”
“【星坠钢锭】。”
【命名成功。】
【名称:星坠钢锭】
【阶级:史诗】
【类型:核心锻造材料】
【属性:绝对中立,法则惰性,概念隔绝】
【特效:‘寂静’——此材料可隔绝、中和、镇压绝大多数已知法则力量的侵染,包括但不限于‘虚空’、‘圣光’、‘元素’。】
【特效:‘星骸’——此材料拥有极高的物理韧性与能量承载上限,是构筑物理系史诗级装备的理想基座。】
【描述:你将一小片宇宙的死亡,锻造成了手中的奇迹。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它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