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塔。
这座由黑曜石与月光岩构筑的尖塔，是整个曙光哨站最洁净、最有序的建筑。
它高耸入云，塔身铭刻着流动的能量符文，与周围粗犷、临时的废土建筑风格格格不入，透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
卡尔站在塔下，高耸的塔尖仿佛一柄利剑，刺破了他头顶的天空。
他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上那盘旋而上的石阶。
就在他即将抵达法师塔那扇由月光木雕刻而成的大门时。
艾莉丝刚好从外面回来。
她换下了一贯的法师长袍，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银白色的长发被束成高马尾，整个人透着一股凌厉的锋芒。
身后还跟着几个精灵法师，看样子是刚开完哨站的晨会。
看到门口旁站着的卡尔，艾莉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头。。
卡尔直接横跨一步，挡在了艾莉丝的面前。
“艾莉丝导师。”
艾莉丝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看他，而是将视线投向了远处工匠区升起的袅袅炊烟。
“卡尔顾问，有事？”
她的腔调平直，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纯粹是公事公办的询问。
周围的精灵法师们也停了下来，默契地散开，形成一个无形的包围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卡尔没有理会周围的氛围。
他的逻辑核心只有一个目标。
“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开口，语速极快，将自己通宵构思的方案，用最精炼的语言，一口气倾倒而出。
“关于虚空能量的处理，我有一个新的方案。不是压制，也不是过滤，是引导和欺骗。”
“通过锻造一种特殊的能量介质，一个本身就建立在欺骗性符文阵列之上的能量循环系统。”
“这个系统可以吸纳狂暴的虚空能量，在内部将其消磨、洗涤，然后再输出为纯净温和的能量。”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抛出了最关键的一环。
“我需要利用一份精灵古本上的高阶能量导流符文阵列作为框架。”
艾莉丝一直保持着侧对他的姿态，但在听到“精灵古本”这几个字的瞬间，她那挺得笔直的肩膀，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僵硬。
她缓缓转过头，终于正眼看向卡尔。
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纯粹的审视与分析。
“艾兰娜给你的？”
这不是一个问句。
这是一个陈述句。
卡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认。
“她倒是对你很慷慨。”
艾莉丝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这个方案，需要极其精密的符文铭刻技巧，以及对能量流动的顶尖控制力。”卡尔无视了那份嘲讽，继续说道，“这超出了一个铁匠的能力范畴。整个哨站，只有你能做到。”
这句直接的、不加任何修饰的承认，让周围几名精灵法师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傲然。
艾莉丝却不为所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
过了几秒钟，她才再次开口。
“晨会上，罗岚总指挥还在讨论艾兰娜提交昨天‘天空异象’的能量评估报告。”
话题被她轻飘飘地转移了。
“天空异象是你导致的？”
压力瞬间回到了卡尔这边。
“是我在实验中技术失控，导致的能量逸散。”卡尔坦然承认，“我很抱歉，对你们造成了困扰。”
“困扰？”
艾莉丝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腔调里多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卡尔顾问，你的‘技术失控’惹了不小的麻烦，你可知道？”
原本精灵姐妹的关系虽然不亲近，但是保持着默契，都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对方。
可是惹祸精卡尔的操作，使得二人表面的平衡被打破。
致使艾兰娜无法面对曾经的自己，也无法面对艾莉丝。
以至于今早的哨站晨会，艾兰娜都没有参加。
卡尔沉默了。
尽管他还不知道哨站指挥室前发生的事情。
但是他根据昨天艾兰娜哭红的双眼和艾莉丝的反应可以推断出自己着实惹了很大的事情。
他确实没想过这么深远的连锁反应。他的逻辑核心在计算可行性，却忽略了现实世界中，人心与规则的复杂性。
看到卡尔不说话，艾莉丝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只是重新将视线移开，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话的兴趣。
“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去准备下一阶段的魔力研究了。”
她说着，便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我需要你的帮助。”
卡尔再次重复了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他不能放弃。
这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艾莉丝的脚步又一次停下。
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塔尖发出的轻微呜咽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一个，是哨站冉冉升起的技术新星，神秘莫测的铁匠顾问。
另一个，是哨站的法师领袖，高傲孤绝的精灵导师。
他们的对峙，决定着一项可能改变整个哨站未来的技术，能否诞生。
“……你需要我做什么。”
终于，艾莉丝开口了。
她还是没有看他，只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吐出了这句话。
依旧是陈述的口吻，冰冷，不带感情。
像是在询问下属工作安排。
卡尔的逻辑核心瞬间开始运转。
她同意了。
“在锻造那个能量介质的核心部件时，我需要你同步在上面铭刻符文阵列。我们的操作必须完全同步，能量的注入和符文的激活，不能有丝毫偏差。”
“可以。”
艾莉丝的回答干脆利落。
“把你的完整方案，材料清单，以及实验时间表，送到塔下。我的学徒会负责接收。”
说完这句话，艾莉丝再也没有任何停留。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法师塔。
那扇厚重的月光木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几名精灵法师深深地看了卡尔一眼，也跟着鱼贯而入。
转眼间，高高的台阶上，只剩下卡尔一个人。
她同意了。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同意。
这次的合作，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一场交易。她提供技术，他提供方案，仅此而已。
那扇紧闭的大门，就是她明确的态度。
卡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捅出的那个篓子，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那道冲上云霄的紫色光柱，或许揭开了一个被尘封的真相，但它同时，也用最粗暴的方式，撕裂了那对姐妹之间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
或许……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不只是为了让这次合作更顺利。
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他看着那扇冰冷的大门，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的逻辑核心里，开始缓缓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