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鬼的速度快得惊人,基本上可以说是用肉眼都捕捉不到的速度。
以至于在后半程,白頔几乎是被他半拉着往前跑。
鬼界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阴寒,刮在脸上像冰碴子,周围的景象渐渐开始变得模,形成一片片灰黑色的虚影。
身后的嘶吼声、碰撞声起初还震得耳膜发疼。
随着他们越跑越远,那些声响渐渐被风声稀释。
直到最后一丝动静彻底消散在无边的死寂里,年轻鬼才终于放慢了脚步。
白頔正想着,这具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跑这么久不累?
不对,她好像也没怎么跑,基本上全程都在被年轻鬼带着飞……
缓过劲来的瞬间,一个念头突然像惊雷般在她脑海里炸开。
她之前有过很多关于鬼界的零碎信息。
从一些十分隐晦的线索里,从爱德华留下的只言片语中,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鬼神早就消失了。
或是在与某个强大存在的对抗中彻底失联,又或许是真正的死了。
否则鬼界不会陷入如今这般混乱,外来者可以在大街上直接动手。
更不会有“天命”组织以“防其复活”为名潜伏在这里,顺便为了某些目的造成混乱。
可刚才那个老鬼,分明说“入侵”的消息是鬼神告知的。
白頔转过身,看向身旁正整理着衣角的年轻鬼,问“鬼神不是早就死了,或者失联了吗?”
“为什么那个老鬼会说,是鬼神告诉他们‘入侵’的事?”
年轻鬼闻言,抬眼看向白頔。
他的瞳孔是偏浅的灰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通透,却又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沉重。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斟酌措辞,良久才缓缓开口:
“鬼神……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他又像是觉得不妥,摇了摇头,补充道:“不,不是死了。”
“准确来说,是死了,但没完全死。”
“死了但没完全死?”白頔瞬间瞪大了眼睛,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矛盾又诡异的表述?
这难道……是薛定谔的鬼神?
活着和死亡两种状态同时存在?
年轻鬼似乎看穿了她眼底的茫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无奈的弧度。
他伸手指向不远处——方才他们所说的安全区,实际上就是鬼界的核心区。
那也正是之前老鬼给她指引过的方向,
“说起来挺复杂,而且光靠嘴说你也未必能听懂。”
“你跟我去看看,我再给你解释,鬼神就在那里。”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还记得我们刚才在那儿跟你说的吗?”
“‘天命’是个以防止鬼神复活为最终目标的组织。”
白頔点头,她当然记得,这个组织的名字让她莫名地感到心悸。
年轻鬼继续说道,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那个组织的创立者,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
“它的创立者就是天命——一个真正的神!”
天命!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白頔尘封的记忆。
那些被刻意压制的、关于爱德华的回忆瞬间汹涌而出。
是了,全都想起来了!
天命就是那个设计掐灭了爱德华所有生路的神!
就是天命,在他死后还不肯放过他,将他的意识映射出来,囚禁在深层世界里不知多少年的罪魁祸首!
那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已经死在了不知多少年之前。
恨意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变得滞涩。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过很快,这股愤怒就被她压了下去。
“我想知道,其他的文明……对于你们,对于鬼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年轻鬼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怔,随即闭上了嘴。
他垂着眼,眉头轻蹙,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这个看似简单,却又无比沉重的问题。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周围的鬼力仿佛更浓了些,连风都停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某个方向挪动,。
同时也不忘冲着还在发呆的白頔挥挥手,示意她跟上。
“我能感觉到。”他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妙的共鸣,“你之前有一段时间是作为人而存在的,也有过一段作为鬼挣扎的日子。”
“至于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介于两者之间这种特殊的的状态,我不多过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转头看了白頔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坦诚。
“很巧的是,我之前也经历过这样的阶段,从人到鬼,只是最终我依旧没有变成你这样的异类。”
“所以在最开始,我对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十分好奇。”
两人慢慢朝着雾气深处走去,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古老尘埃的气息。
年轻鬼停下脚步,看向前方雾气最浓的地方,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郑重。
“不过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终究不太合适,也不够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