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挟带着熵能的毁灭风暴,撞破了最后一层内壁,灰暗的身影,填满了核心舱室的入口。他那混合着腐朽、混乱与一丝扭曲秩序的灰色灵力,如同贪婪的潮水,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舱壁上那些象征秩序与科技的淡蓝色符文光芒急速黯淡、剥落,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仿佛被强酸腐蚀。
“找到你们了,小老鼠!还有……纯化核心!”墨尘的目光先是死死锁定在光芒越来越盛、隐约能看到内部银发身影的休眠舱上,眼中爆发出炽热到几乎疯狂的光芒。随即,他看向盘膝而坐、与休眠舱相连的林凡,尤其是林凡手中光芒闪烁的“北辰”晶石,以及林凡身体表面那交替浮现的金色秩序光纹与漆黑混乱纹路,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狂喜、嫉妒与残忍的神情。
“秩序之源的残片!居然能被你一个蝼蚁激活到这种程度?!真是暴殄天物!交给我!它应该属于能够真正驾驭混沌与秩序,迎接‘本源回归’的伟大存在!”
他不再废话,右手五指张开,掌心灰色能量高度凝聚,化作一道缠绕着无数哀嚎虚影的、充满腐朽与凋零之意的灰黑掌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拍向林凡的天灵盖!这一掌若是拍实,不仅是肉身,连林凡的灵魂都可能被熵能彻底污染、同化,成为混沌的食粮!
掌印未至,那恐怖的、能够瓦解一切秩序结构的威压,已让林凡的身体表面肌肤寸寸开裂,渗出紫黑色的血迹,那是肉身在规则层面的崩解前兆!他手中的“北辰”晶石光芒大盛,自发地涌出大量秩序能量护主,与体表的黑色纹路激烈对抗,更让他体内如同有两军交战,痛苦达到了极致。
而与此同时,在星萤的潜意识星海最深处,在那被黑暗与恐惧重重包裹的核心区域,林凡的意识之光,也终于触碰到了那瑟瑟发抖的、属于星萤本真的、纯净的灵魂光点。
“不——!!!”
现实与梦境,两幅画面在林凡的灵魂深处重叠、炸裂!
现实,是死亡的灰暗掌印当头压下,熵能即将湮灭一切。
梦境,是他用最后的意志之光,温柔地、坚定地包裹住那颤抖的光点,将秩序、光明、希望、责任,以及一个外来者不屈的、对生的执着,化为最直接的灵魂冲击,传递过去。
是回身对抗墨尘,放弃唤醒星萤,以现实肉身拼死一搏,或许能凭借“北辰”晶石暂时抵挡,但失去纯化核心,失去最后的希望?
还是孤注一掷,完成唤醒,将现实中的生死彻底托付于未知,赌那沉睡了万古的天工族后裔,能带来奇迹?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空间权衡!这是超越逻辑的瞬间,是灵魂本能的抉择!
林凡的双目猛然睁开!现实与梦境的双重影像在他眼中交汇、闪烁!他没有去看那近在咫尺的死亡掌印,没有去管几乎要被撕裂的身体,而是用尽最后的气力,用现实中的喉咙,嘶吼出在梦境深处对星萤发出的、最后的呐喊,那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是一个呼唤,一份责任,一份跨越了万古时光的传承与托付:
“星萤——!!!”
“醒来——!!!”
吼声嘶哑,却蕴含着穿透一切虚妄、直达灵魂的力量!那是林凡以自身全部意志、以“北辰”晶石为媒介、以纯化核心的能量洪流为桥梁,发出的最强呐喊!
轰——!!!
就在墨尘的熵能掌印距离林凡额头不足三寸的刹那!
林凡手中,与休眠舱紧密相连的“北辰”晶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太阳般刺目的炽烈金光!这金光不再是之前那种温润的秩序之光,而是带着一种被彻底激发、被逼到绝境的、属于上古辉煌文明的、不屈的守护意志!
金光瞬间扫过整个核心舱室,墨尘那无往不利的、充满了腐朽凋零之意的熵能掌印,竟如同滚汤泼雪,在金光中寸寸瓦解、消融!墨尘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痛吼,整个人被金光狠狠弹开,撞在舱壁上,周身灰暗的熵能剧烈翻腾,显然吃了大亏。
“这……不可能!纯化核心怎么可能……!”墨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与“北辰”晶石共鸣爆发的休眠舱,其内部早已沸腾的生命原液,此刻如同沸腾的星河,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澎湃生命气息与纯粹秩序波动!那椭圆形的透明晶体舱盖,在一声清脆的嗡鸣中,向上滑开!
无尽的光芒从舱内涌出,淹没了整个舱室!
在这炽烈到令人无法直视的金色光芒中,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坐了起来。
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月华,在光芒中飘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流淌着星辰脉络般的光晕。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眼眸,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初时,是孩童般的纯净、懵懂,带着沉睡了万古后的迷茫与恍惚。但转瞬之间,那眼眸深处,倒映出满目疮痍的核心舱室,看到熵能缠绕的墨尘,看到盘坐在地、浑身浴血、气若游丝却依旧死死握着“北辰”晶石、眼中燃烧着决绝火焰的林凡,看到那支离破碎的舱壁之外,无数狰狞涌来的蚀灵兽,以及那翻腾的、象征着毁灭与终结的、无边黑潮。
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年龄的、混合了万古沧桑、无尽悲伤、以及某种被强行唤醒的、属于战士的冰冷与锐利。
她,或者说,她体内的某个沉睡的、烙印在血脉灵魂深处的古老传承,苏醒了。
没有哭泣,没有惊呼,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苏醒的星萤,或者说,苏醒的、承载了天工族最后文明火种与责任的“星萤”,只是缓缓地、用一种林凡从未见过的、蕴含着星辰生灭与规律的韵律,抬起了她那纤细的、仿佛由星光构成的手臂。
指尖,轻轻点出。
动作轻柔,如同拂去尘埃。
然而,就在她指尖所向之处——
以她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恢弘、古老、浩瀚、仿佛能定住地水风火、重定宇宙秩序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
那不是灵力的奔涌,而是规则的显现!是秩序的宣言!
她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肉眼可见的、银色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翻腾涌入的熵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污迹,瞬间消散;扑来的蚀灵兽,甚至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在这银色涟漪中,身体从最基本的粒子层面开始解构、崩散,化为最纯粹的光点,融入涟漪,成为秩序的一部分;那被墨尘击破的舱壁缺口,无数细密的、由光芒构成的符文凭空生成、交织、蔓延,瞬间修补完毕,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闪耀!
“规则……改写……不!这是……秩序权柄?!这怎么可能?!你只是一个幼年体!一个沉睡的幼年体!!”墨尘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恐怖的事物。他再也不敢停留,甚至顾不上夺取纯化核心,周身灰光大盛,疯狂地向后暴退,试图撞破刚刚修复的舱壁逃遁。
然而,星萤那无悲无喜的、倒映着星辰生灭的眼眸,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熵化者……混沌的仆从……”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漠视一切的、神明般的空灵与冰冷。
随着她的话语,那已经扩散开的银色涟漪,骤然回卷、凝聚,化作一条条纤细却仿佛蕴含着宇宙重量的秩序锁链,无视了空间与距离,瞬间出现在墨尘周身,将他牢牢捆缚!
墨尘身上那强大诡异的灰色熵能,在秩序锁链面前,如同遇到克星的雪水,迅速消融、蒸发。他发出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在锁链的缠绕下,竟开始从实体向着虚幻的、灰暗的光影转化,仿佛要被这纯粹的秩序之力,从“存在”的层面彻底抹除!
“不!主上救我——!!!”墨尘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嘶吼。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秩序锁链无声的勒紧,以及星萤那漠然的目光。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墨尘,这位神秘的、强大的、图谋“门”与“核心”的熵化者,便在这纯粹的秩序光芒中,彻底化为一缕青烟,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星萤那漠然的、仿佛神明般的姿态,才如同潮水般褪去。她娇小的身躯晃了晃,脸上那超越年龄的冰冷迅速被茫然、虚弱和一种沉睡了太久后的巨大疲惫所取代。她眼中的星光迅速黯淡下去,银发也失去了光泽,整个人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
“警告!警告!星萤生命体征急剧下降!能量输出超载!核心能量转移中断!进入保护性强制休眠倒计时!” 晨星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
舱内炽烈的金光和银色涟漪迅速消散,只剩下修复如初的舱壁,和满地的狼藉,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
林凡挣扎着抬起头,看着倒在重新闭合的休眠舱旁、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星萤,又看了看手中光芒黯淡、裂纹似乎又多了几道的“北辰”晶石,再看了看舱外,那些被瞬间净化、只剩一片空旷死寂的黑暗,以及远方隐约传来的、仿佛因墨尘死亡而变得狂躁愤怒的黑潮嘶鸣……
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暂时过去了。墨尘被抹杀,怪物被清空,危机暂时解除。
但新的、更大的谜团,更沉重的责任,以及一个虚弱到极点、身份却可能惊天动地的天工族遗孤,摆在了他的面前。
林凡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艰难地挪到星萤身边,将她小小的、冰凉的身体扶起。他能感觉到,女孩体内那股浩瀚如星海的力量已经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虚弱,以及一种……灵魂层面的、巨大的创伤与空洞。
“晨星……她……怎么样了?”林凡嘶哑地问。
“生命体征稳定在最低临界点,但灵魂波动极其微弱,意识重新陷入深度沉眠。强行启动超越负荷的秩序权柄,对她的灵魂本源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而且……刚才唤醒的,似乎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意识……”晨星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后怕与忧虑。
林凡默然。他大概猜到了。刚才那漠然如神只的姿态,那言出法随、改写规则的恐怖力量,绝非一个沉睡万古的幼年体所能拥有。那更像是……某种被封印在她血脉灵魂深处的、属于天工族文明集体意志,或者某个至高存在的传承烙印,在生死关头被强行激活了。
代价,恐怕就是她自身的灵魂。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墨尘的死,可能会惊动更深处的存在……黑潮不会善罢甘休……”林凡强撑着站起来,感觉身体每一寸都在哀嚎。他看向休眠舱,纯化核心的光芒虽然黯淡,但似乎稳定了下来,与“北辰”晶石之间依然存在着微弱的联系。
“能启动方舟的应急逃生系统吗?或者,有什么办法离开?”
晨星的光点闪烁了几下:“方舟主体能量在刚才的爆发中已彻底耗尽,核心动力炉受损。应急逃生舱……理论上存在,但需要手动启动,且目标坐标已丢失,只能随机跳跃到最近的安全区域,风险极大。”
林凡看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的星萤,又看了一眼舱外那片象征着无尽危险与未知的黑暗。
没有退路了。
“启动应急逃生程序。坐标……就设定在……我们来时的方向,尽可能远离黑潮核心,靠近人类势力范围。”
“明白。应急逃生程序启动。请携带星萤进入三号逃生舱。警告,跳跃过程将产生巨大空间负荷,对乘客身体状况有极高要求……”
林凡不再多言,抱着轻若无物的星萤,艰难地走向晨星指示的通道。身后,核心舱室开始闪烁起红色的警报光芒,自毁程序进入倒计时。
当他抱着星萤踏入那个仅能容纳两人的狭小金属舱体,厚重的舱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最后看了一眼外面那残破却曾守护了文明最后火种的方舟。
再见了,天工族的遗产。
再见,这绝望与希望并存的深渊。
逃生舱猛地一震,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射出方舟残骸,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没入了前方那混乱、危险、却又通向未知未来的、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