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陷入了遥远而痛苦的回忆。
“实验初期很成功。我的身体被改造，力量、速度、反应能力都远超人类极限。
我的大脑被植入了神经接口，我可以‘看到’数据流，可以‘触摸’网络。
我以为……我以为我正在成为未来，成为新时代的亚当。”
“直到最后一步。‘数据化融合’。”
“他试图将我的左脑，我掌管逻辑和理性的一部分，彻底转化为纯粹的数据核心。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他指了指自己那只数据漩涡般的左眼，“让我的血肉之躯，长出一颗‘数字大脑’。”
“那一天，实验室里发生了‘意外’。能量过载，引发了爆炸。
我的半边身体被彻底摧毁，而我的意识，在数据和现实的边界，被撕裂了。”
刀疤脸怔怔地看着他，他终于明白那些烧伤的来源了。
“他以为我死了。或者说，他认为一个‘失败品’，没有存在的价值。他把我，连同那次事故的所有残骸，一起扔进了基地的废料处理通道。”
幽灵的声音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但他不知道，我活下来了。一半是人，一半是数据。我不再是‘零’，我成了一个……游荡在系统和现实夹缝中的‘幽灵’。”
“我的人类部分，记得他所有的承诺，和他带给我的所有痛苦。我的数据部分，则让我看到了他真正的计划。”
幽灵转过身，重新望向窗外那座巨大的地下“蜂巢”。
“他放弃了‘普罗米修斯’计划，因为风险太高，太不可控。他找到了一个更简单、更高效的方法。”
“圈养。”
“这座‘蜂巢’里，生活着超过一百万人。
他们都是‘盘古’基地高层人员的家属，或者通过各种筛选被选中的‘优质人类’。
他们在这里出生、学习、工作、繁衍，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完美的乌托邦里。
他们不知道，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每一段记忆，每一个想法，每一次心跳，都被中央主机记录、分析、储存。”
“他不再需要创造一个‘容器’去承载意识。
他要将这里所有人的意识，融合成一个……庞大、统一的‘集合意识体’。
而他，将成为这个集合意识体的核心，成为唯一的‘神’。至于这些被抽干了意识的躯壳……”
幽灵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彻骨的寒意。
“……不过是维持‘神’存在的，生物电池罢了。”
刀疤脸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在为了一点物资和情报而挣扎求生的雇佣兵，却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窥探到的，是一个如此疯狂、如此骇人听闻的真相。
“那你……你救我，是为了……”
“我需要一个帮手。”幽灵打断了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硬。
“一个熟悉‘盘古’基地地面结构，能帮我处理一些‘物理’层面麻烦的帮手。你很合适。”
“就……就这么简单？”刀疤脸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幽灵转过身，那张半人半鬼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毁掉他的‘蜂巢’，毁掉他的‘神国’，然后，把他从那个乌龟壳里揪出来，让他亲口尝尝，被烈火和数据撕碎是什么滋味。”
他说完，不再理会还在震惊中的刀疤脸，大步走到墙边，巨大的机械手在墙壁上一阵摸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刀疤脸挣扎着，想从地上坐起来，但剧痛让他再次倒下。
他看着幽灵的背影，那身庞大的战甲，此刻不再是冰冷的钢铁，而像是一座燃烧着复仇之火的移动坟墓。
就在这时，幽灵的动作停住了。
他猛地回头，那只数据化的左眼，蓝光急剧闪烁，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
“不好。”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急躁和……一丝凝重。
“怎么了？”刀-疤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追踪器……不仅仅是定位。”幽灵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它在被我捏碎的瞬间，向中央主机发送了一个……最高优先级的‘警报’。”
“什么警报？”
“‘普罗米修斯’协议……被激活了。”幽灵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知道我还活着。他知道‘零号’回来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排风机房，甚至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墙壁上的指示灯，全部由正常的绿色，瞬间转为刺眼的血红色！
一阵尖锐、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嘶吼，由远及近，顺着他们来时的通道，正急速逼近！那声音，充满了金属的质感和野兽的狂性。
“那是什么声音？”刀疤脸脸色煞白。
幽灵迅速地重新戴上头盔，遮住了那张令人不安的脸。
冰蓝色的电子眼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芒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杀意和警惕。
“他派了他的‘猎犬’来清理门户了。”
“快走！”幽灵一把将还在地上的刀疤脸拽了起来，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不想死的话，就跟上！”
他一脚踹开通往另一侧的维修通道大门，门外，是深不见底的、盘根错节的管道深渊。
那金属与野兽混合的嘶吼声，已经近在咫尺。
“吼！”
尖锐的嘶吼声在他们身后炸响，伴随着沉重金属门被暴力撕开的巨响。
仅仅一瞥，刀疤脸就看到了追来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人！
它们是四足行走的怪物，体型像猎豹一样矫健，但全身覆盖着暗灰色的合金装甲。
它们的四肢末端不是爪子，而是锋利如刀的金属刃，在地面上划出刺眼的火星。
最恐怖的是它们的头部，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只有一块平滑的黑色晶体面板，上面闪烁着和幽灵头盔如出一辙的冰蓝色光芒。
“这就是……‘猎犬’？”刀疤脸一边被幽灵拖着亡命飞奔，一边骇然地问道。
“‘普罗米修斯’计划的衍生品。”
幽灵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冰冷而急促，“专门为了猎杀失控实验体而设计的生物兵器。
它们没有视觉，直接通过数据链追踪我的能量信号。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