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真正的、金黄色的、带着温度的阳光，洒在废墟上时，孙浩的第一反应不是欢呼，而是本能地举起了武器。
末世五年，极昼的惨白光芒已经刻进了幸存者的骨髓。突然出现的正常日照，反而像某种诡异的幻觉。直到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清晰的、随着太阳角度缓缓移动的影子，才终于确信这不是梦。
“警戒解除。”孙浩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防线，“医疗队上前！搜索幸存者！”
人们如梦初醒。战士们放下武器，许多人直接瘫坐在地，抬头望着那片蔚蓝到不真实的天，泪水无声滑落。
王铁锤和老默已经冲到了铁书墨身边。
“老板！”王铁锤想扶他，却被铁书墨摆手拒绝。
“没事，”铁书墨站稳身体，将手中的混沌核心水晶球递给王铁锤，“收好。这东西现在是……保险丝。”
“保险丝？”
“重置封存了8%的规则伤疤，就封在这里面。”铁书墨看着那颗缓缓旋转的水晶球，“如果未来规则再次失衡，这东西能暂时稳定局面。但只能用一次。”
老默盯着水晶球，冰蓝的眼睛微微收缩：“我能感觉到……里面有苍白之主的气息碎片，还有……别的东西。”
“所有被重置抹除的存在的‘遗骸’，都在里面。”铁书墨转身看向那片新生的丘陵，“追光者给了它们最后的体面——不是彻底抹杀，是化作维持新平衡的‘配重’。”
远处，伊丽莎白带着一队人赶来。她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但脸色凝重。
“铁书墨，”她开门见山，“源理会残部正在集结。锈蚀峡谷被重置时，洛克菲勒派系的核心人员提前撤离了，至少有一百人逃脱。他们带走了部分实验数据和武器。”
“逃去哪了？”铁书墨问。
“卫星残骸监测到有飞行器向西去了，方向是……北美大陆。”伊丽莎白调出数据，“那里有共济会——源理会的备用总部，以及至少三处未被完全探索的上古遗迹。”
“让他们去。”铁书墨毫不在意，“北美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比我清楚。荒漠、变异生物群、还有从太平洋爬上岸的‘海渊’残余。够他们喝一壶了。”
他看向众人：“现在，我们有三件事要做。第一，统计幸存者人数，建立临时聚居点。第二，勘探重置区域的资源——既然能长出草，就能种粮食。第三……”
他顿了顿：“寻找其他幸存者势力。极昼结束，通讯干扰应该减弱了。该重新画地图了。”
命令下达，机器再次运转。
但铁书墨没有参与具体事务。他独自爬上一座小丘，俯瞰这片刚刚诞生的土地。
微风拂过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有鸟鸣——不是变异鸟类的刺耳鸣叫，而是清脆的、记忆中的鸟鸣。
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人不安。
归墟戒在指间微微发烫。铁书墨抬起手，戒面上的天平纹路比之前更加清晰，甚至多了一些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重置时沾染的“秩序规则”残留。
“老伙计，”他低声对戒指说，“咱们这次……算是赌赢了吧？”
戒指没有回应，只是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热度。
身后传来脚步声。老默走过来，和他并肩而立。
“我的血脉……变了。”老默伸出右手，冰蓝纹路浮现，但纹路边缘多了一丝淡淡的金色光泽，“重置过程清洗了苍白之主的烙印，但保留了冰环文明的传承。我现在……更像‘冰环守护者’，而不是‘冰原静止者’。”
“好事。”铁书墨说，“至少你不用再担心哪天被造物主召回了。”
“那你呢？”老默看向他，“重置时，你经历了什么？”
铁书墨沉默片刻。
“我看到了……账本。”他忽然笑了，“一把巨大的、横跨星空的账本。左边是‘存在’，右边是‘虚无’。而我们这些在夹缝里挣扎的，就是账本上那些抹不掉、又算不清的……零头。”
老默似懂非懂。
“意思是，”铁书墨转身，“该干活了。”
当天傍晚，临时指挥帐篷里。
王铁锤汇报初步勘探结果：“重置区域土壤恢复正常，可耕种。发现三处淡水水源，水质检测达标。但……地下三百米处有异常空洞，疑似是未被完全重置的上古遗迹入口。”
林招娣带来医疗统计：“幸存者共287人，轻伤112人，重伤17人，无死亡。但普遍存在‘光照适应不良’症状——长期处于极昼环境，突然接触正常日照，皮肤和视觉系统需要时间调整。”
孙浩整合了通讯情报：“已经联络到七个中小型幸存者营地，最远的在东南沿海。他们确认极昼结束，但各地情况不同——有的地方恢复了正常昼夜，有的还在下酸雨，有的出现了新的规则异变。”
“新异变？”铁书墨挑眉。
“比如这个。”孙浩调出一段模糊的影像：一片森林中，树木在月光下缓慢移动，像在……迁徙？
“重置不是万能的。”铁书墨点头，“它修复了最严重的伤口，但疤痕还在。世界不会回到末世前了。”
他站起身：“通知所有联络到的营地，新夏联邦邀请他们参加‘第一次重建会议’。时间定在七天后，地点……就选这里。”
“这里？”孙浩愣住，“我们还什么都没有……”
“所以才要在这里。”铁书墨咧嘴，“让他们看看，在废墟上长出新草的地方。这是最好的广告。”
典型的铁氏思维——永远把危机变商机。
夜幕降临。
这是五年来第一个真正的夜晚。星光洒落，月光如水。篝火旁，幸存者们围坐在一起，有人小声哼起了歌。
铁书墨坐在远处的山丘上，看着那片篝火，看着星空。
怀中，通讯器震动。
伊丽莎白的加密频道传来消息：“刚截获源理会残部的通讯。他们在北美发现了……‘活着的古灵’。不是被囚禁的那种，是完整的、拥有自我文明的古灵聚落。”
铁书墨眼神一凝。
“另外，”伊丽莎白顿了顿，“通讯中提到一个词……三次了。”
“什么词？”
“‘收割者’。”她的声音带着困惑，“他们似乎在害怕什么……比害怕我们更甚。”
铁书墨抬头，望向星空深处。
账本上那些抹不掉的零头……
也许，并不只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