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冰蓝与深蓝交织的旋涡,并未有想象中的空间错乱感,反倒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而粘稠的水幕。眼前景象骤然变化,不再是之前冰窟的粗犷宏大,而是一条笔直、高耸、由某种半透明幽蓝色晶体构筑而成的回廊。
回廊宽约五米,高达十米以上,两侧墙壁和穹顶光滑如镜,内部封冻着无数细密的、如同星尘般的幽蓝光点,散发出柔和却冰冷的光芒,照亮前路。脚下是同样材质的晶石地面,平整得令人心悸。空气在这里仿佛凝固,温度低到连新型抗寒服的极限指标都在报警,更有一股无形的、冰冷沉寂的意志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比门外祭坛处更加纯粹、更加浩瀚,也……更加古老和疲惫?
“注意警戒,保持队形,缓速前进。”铁书墨的声音在死寂的回廊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走在最前,归墟戒持续散发着混沌光晕,不仅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和灵魂压迫,更如同最灵敏的探测器,感应着周围环境中每一丝规则的变化。
回廊向前延伸,似乎没有尽头。墙壁上封冻的光点并非均匀分布,而是隐隐组成了某种规律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图案,仿佛整条回廊都是一个活着的、沉睡中的巨大生命体的血管。
走了约莫百米,前方出现了一处岔路口,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幽蓝晶石通道分别通向不同方向。
“老板,走哪边?”阿猫低声问道,血狼卫甲的红光在幽蓝环境中显得有些妖异。
铁书墨闭上眼,仔细感应。三条通道都弥漫着那股古老沉寂的意志,但强度略有不同。左边的最强,几乎如同实质的冰水;中间的稍弱,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乱涟漪;右边的则相对“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仿佛隐藏着更深的空洞与虚无。
归墟戒对左边通道的反应是强烈的警惕与排斥,对中间是混乱的扰动,对右边……则是一种奇异的、微弱的牵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通道深处,与归墟戒中“初始之泪”和“净蚀核心”碎片的某些特质,产生了遥远的共鸣。
“走右边。”铁书墨做出判断,“阿猫,派两个侦查单元,分别向左和中间探索五十米,设置震动感应信标后立刻返回。其余人,跟我向右。”
队伍迅速分派,主力跟着铁书墨踏入右边的通道。
这条通道内的氛围果然略有不同。那股古老的沉寂意志依旧存在,但其中夹杂的“虚无”感越来越明显,仿佛通道尽头连接的不是实体,而是某种……规则的断层或能量的真空?
又前行了一段,两侧光滑的晶石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浮雕。起初只是简单的线条,像是冰晶自然凝结的纹路,但随着深入,浮雕变得越发清晰、复杂。
铁书墨示意队伍停下,靠近墙壁仔细观察。
浮雕的内容,令人震撼。
最初的部分,描绘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由无数发光几何体和能量流构成的瑰丽星云。一个微小却散发着庄严气息的、由晶体和光芒构成的庞大舰队,正在星云中航行。舰队风格与零素号或净世庭的科技感不同,更偏向于一种自然与机械完美融合的、充满宗教般神圣感的艺术风格。
紧接着,浮雕描绘了舰队发现了一颗被灰色“褶皱”严重侵蚀、濒临崩溃的美丽星球。舰队围绕着星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似乎在进行某种修复或稳定作业。星球表面,一些原始形态的生命仰望星空,姿态中充满了敬畏与希望。
然后,画面急转直下!那灰色的“褶皱”仿佛拥有生命和意识,突然剧烈反击,化作无数扭曲的触须,缠绕、侵蚀舰队!舰队奋力抵抗,许多舰只破碎、陨落。其中一艘格外庞大、形如盛开冰晶花朵的母舰,似乎为了保护星球和残存舰队,做出了某种牺牲——它主动冲向“褶皱”最密集处,然后……自我冰封,连同周围大片的“褶皱”和被污染的空域,一起冻结成了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多面体幽蓝色冰晶,如同宇宙中一块永恒的伤疤!
最后的画面,是那块巨大的幽蓝冰晶,在某种未知力量的推动或引力牵引下,划过漫长的时空,最终……坠入了冰爪山所在的区域!撞击引发了天崩地裂,冰晶深深嵌入大地,其散发的力量将周围千里化为永恒的冻土,也孕育出了冰爪山奇特的生态环境和……最初的冰原生命?
浮雕到此戛然而止。
铁书墨久久凝视着这些壁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霜噬邪物”……竟然是那艘为了对抗“虚无褶皱”(大褶皱)而自我冰封的外星母舰?或者说,是那母舰的残骸与核心意识,在漫长岁月中,被“褶皱”残留的污染侵蚀、扭曲后形成的怪物?
那壁画中描绘的、风格神圣的舰队,显然属于另一个高度发达、且似乎抱有守护意愿的上古星际文明!它们并非侵略者,而是试图修复“褶皱”伤口的“医生”!只是“手术”失败,被“病毒”反噬,最终化为了这片土地上的“病灶”!
“净蚀核心”是净世庭创造的“纠正者”。
“海渊”(清道夫)是净世庭创造的“净化者”。
而这“霜噬邪物”,竟是另一个更古老文明对抗“褶皱”的牺牲者与受害者?
这末世之下,到底埋藏了多少这样悲壮而无奈的史诗?又有多少这样的“遗毒”在时光中扭曲、失控,成为了新的灾难?
归墟戒传来一阵复杂的波动,既有对壁画中那牺牲精神的敬意与悲悯,也有对那“褶皱”力量的深深警惕,更有一丝对那被污染的母舰核心(邪物)现状的……探究。
“如果壁画属实,那这‘邪物’的本体,很可能就是那艘母舰的冰封核心,一个被‘褶皱’污染了的、曾经高尚的意志。”铁书墨沉声道,声音在寂静的回廊中回荡,“我们的任务,或许不仅仅是‘诛邪’,更是……终结它的痛苦,并尝试回收或净化其中可能残存的、属于那个古老文明的技术与知识。”
这个认知,让此次南征的意义,变得更加复杂而沉重。
就在这时,前方探索的队员突然传回急促的警告:“老板!前方通道尽头有巨大空间!检测到超高强度生命与能量反应!还有……移动的守卫!非常多!正在向我们这边靠近!”
几乎同时,左右两侧通道派出的侦查单元也发回警报:“左侧通道尽头是死路,但冰壁内封冻着大量疑似休眠的冰兽胚胎!中间通道……连接着一个布满诡异符文、不断抽取地脉能量的深井,井口有强大的吸力!”
铁书墨眼神一凝。看来,右边这条“平静”的通道,直接通向的是邪物守卫最密集的区域,或者说……神殿的卫戍中枢!
“准备战斗!”他低喝一声,归墟戒光芒流转,小世界之力开始缓缓调动,“按照壁画提示,这些守卫可能原本是那艘母舰的防御系统或船员,如今被扭曲控制。尽量寻找其能量核心或控制节点攻击,避免无谓消耗!”
幽蓝的晶石回廊尽头,隐约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踏步声,以及冰晶摩擦的刺耳鸣响。冰冷沉寂的意志中,开始混杂进清晰的敌意与杀戮欲望。
真正的考验,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