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月光透过哥特式宫殿的彩绘玻璃，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卡伦娜指尖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那是属于刚刚那个小血奴的体温——带着人类的柔软，又混着低等吸血鬼的微弱凉意，像极了她沉睡百年前尝过的、初春融雪时的泉水。
可此刻，这份触感却让她心脏抽痛。
半个时辰前，她刚从重生的眩晕中醒来，鼻腔里就闯入一股让她本能躁动的血腥味——纯净、甜腻，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像野蔷薇花苞般的青涩。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那个被侍卫推到面前的少年按在石柱上，尖牙刺破他脆弱的颈侧皮肤时，甚至没看清他的脸。
直到温热的血液涌入喉咙，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毒素的涩意传来，她才皱着眉推开他。少年像片被狂风撕扯过的叶子，踉跄着跌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没了半点血色，唯独被她咬过的地方，血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留下一道刺眼的红痕。
“废物。”当时的她，甩下两个字就转身离开，完全没注意到少年蜷缩在地上时，那双湿漉漉的灰蓝色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绝望。
可现在，前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少年替她挡下银剑时，身体在她怀里一点点变冷的触感；她抱着他的尸体，引爆自身血脉与伯爵、血猎同归于尽时，那蚀骨的悔恨；还有他临终前，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她的衣角，轻声说“女王…别难过”的模样。
卡伦娜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她几乎是瞬移到偏殿门口，厚重的雕花木门被她一把推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殿内，少年还维持着刚才摔倒的姿势，膝盖抵着地面，双手紧紧攥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肩膀微微颤抖。听到声响，他像受惊的兔子般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女、女王…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以为她是回来惩罚他的——毕竟刚才她离开时的眼神，冰冷得像要将他冻碎。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异类”，人类嫌他有吸血鬼血统，吸血鬼嫌他血统不纯，连母亲有时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现在被送到这位传说中残暴又挑剔的女王面前，他甚至做好了随时被杀死的准备。
卡伦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一步步走近，少年的颤抖更厉害了，甚至开始往后缩，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石柱，退无可退。
“怕我？”卡伦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刻意压下了吸血鬼女王特有的威压，可少年还是吓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极了前一世他在她身边，小心翼翼不敢抬头的样子。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到他的下巴，少年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了半拍。卡伦娜微微用力，将他的脸抬起来，看着他眼底的水光，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刚才…是我太粗暴了。”
少年猛地睁开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脸——猩红的眼眸，苍白的皮肤，还有嘴角那抹属于吸血鬼的、却没了以往戾气的弧度。他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话，只能任由她的指尖在自己的下巴上轻轻摩挲。
卡伦娜的目光落在他颈侧的伤口上，那里的血已经止住，留下一道浅浅的齿痕。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那道齿痕，冰凉的触感让少年浑身一颤，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疼吗？”她问，指尖抚过他颈侧的皮肤，那里还带着刚才被她咬过的灼热感。
少年连忙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不疼…女王喜欢就好…”
他的顺从像一根刺，扎进卡伦娜的心里。前一世，他也是这样，无论她对他做什么，都只会默默承受，哪怕被伯爵刁难，被侍卫轻视，也从不会在她面前抱怨半句。直到最后，他替她挡下致命一击时，都还在想着不让她受伤。
卡伦娜站起身，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少年的身体瞬间绷紧，双手本能地抓住她的衣襟，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震惊。他的体重很轻，抱在怀里像抱着一片羽毛，让卡伦娜的心更软了几分。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她抱着他，走到偏殿内侧的一张柔软的天鹅绒沙发前，将他轻轻放在上面，“除了我，没人能命令你，更没人能欺负你。”
少年坐在沙发上，手指紧紧攥着沙发的边缘，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抬头看着卡伦娜，犹豫了很久，才小声问：“女王…您…您不嫌弃我吗？”
卡伦娜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划过他柔软的发丝：“你的血…很甜，我很喜欢。”
她的话让少年的脸瞬间红透，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她，心脏却跳得飞快，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长这么大，除了母亲，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过，更别说这位高高在上的吸血鬼女王了。
卡伦娜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知道，这一世，她不会再让他受一点委屈。她要把所有的偏爱都给这个小可怜，要让他知道，他值得被好好对待。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卡伦娜问，她才想起，前一世她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他的名字。
少年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羞涩：“我…我叫埃里希。”
“埃里希。”卡伦娜轻声念着他的名字，舌尖滚过这两个音节，觉得格外好听，“很好听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埃里希了。”
埃里希的心跳更快了，他偷偷抬起头，看了卡伦娜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也许，被送到女王身边，并不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