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心里门儿清。
李云龙。
这位爷，是来要枪的，更是来“打秋风”的。
自己那挺“捷克歪把子”在战场上出了那么大的风头，这位爷要是不找上门来，那才叫怪事。
‘麻烦来了，但生意也来了。’
林川心里盘算着，面上却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说话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带着一股风冲进了院子。
来人一身尘土，军帽歪戴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四下里一扫，最后定格在了林川身上。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警卫员，其中一个怀里，正抱着那挺丑得惊天动地的“捷克歪把子”。
“你就是林川？”
李云龙大步走到林川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看他文文弱弱，白白净净，身上还套着件不合身的干部服，脸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的，跟唱戏的花脸似的。
李云龙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你？能弄出这玩意儿？”
他指了指警卫员怀里的枪，语气里满是怀疑。
这小子看着比团部的文书还秀气，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跟铁疙瘩打交道的。
没等林川开口，刘振华就先一步迎了上去。
“老李，你嚷嚷什么？刚打了个胜仗，不在前头指挥部队，跑我这后方来耍什么威风？”
“嘿，老刘，你这话说的。”
李云龙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上去就给了刘振华一拳。
“我这不是来感谢咱们的大功臣嘛！要不是林川兄弟这挺宝贝，我那二号高地，今天非得让鬼子给端了不可！”
他嘴上说着感谢，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林川。
“林兄弟，是吧？哥哥我叫李云龙，新一团的团长。”
他自来熟地拍了拍林川的肩膀，那力道，差点把林川拍个趔趄。
“你这枪，不错！真他娘的不错！”
李云龙从警卫员手里把枪夺过来，往自己胸前一横。
“打起来，那叫一个痛快！子弹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泼，压得小鬼子的九二式都抬不起头！”
他一边说，一边又嫌弃地撇了撇嘴。
“就是长得太丑了！你看这儿，焊得跟狗啃的一样。还有这儿，一个捷克的枪身，配个鬼子的漏斗，这叫什么？杂种！串儿！”
他骂骂咧咧，一点没把周围的人当外人。
赵铁根他们几个老铁匠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枪可是他们亲手敲打出来的，被人当面这么说，脸上有点挂不住。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李云龙，是他们打了胜仗的团长，他们也不敢吭声。
李云龙骂完了，话锋一转，眼睛里冒出狼一样的绿光，死死盯着林川。
“不过丑点没关系，能打鬼子就是好枪！”
他把枪往旁边一张破桌子上一拍，桌子腿“嘎吱”一声，差点散架。
“林所长，开个价吧！”
“啥？”
林川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问住了。
“开什么价？”
“别跟老子装糊涂！”
李云龙一瞪眼。
“这枪，你给老子再弄一百挺出来！要多少人，要多少铁，你开口！我李云龙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了！”
“一百挺？！”
这次不光林川，连旁边的刘振华都叫了起来。
刘振华的脸都黑了。
“李云龙！你疯了！你当这是拿泥巴捏着玩呢？张口就是一百挺？你知道这枪是怎么来的吗？这是小林带着全所的同志们，熬了整整一个通宵，拿命拼出来的！”
“我不管！”
李云龙脖子一梗，耍起了无赖。
“我只知道，这玩意儿好使！有了它，我能把坂田联队的指挥部都给端了！一百挺，一挺都不能少！”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他这狮子大开口给吓住了。
一百挺？
咱们这破兵工厂，拢共就七八个人，两台破机器，一个月修一百条“老套筒”的任务都跟要命一样。
现在团长张口就要一百挺这种新式机枪？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赵铁根和李瘸子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荒诞。
这团长，怕不是打仗打糊涂了。
林川心里也是一阵无语。
‘我的天，这位爷还真敢开口啊。’
‘一百挺？我现在连造第二挺的材料都凑不齐。’
‘再说，系统给的任务是步枪，我这搞出来的是机枪，虽然也算进度，但不能本末倒置啊。’
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直接拒绝肯定不行，这李云龙一看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把他惹毛了，以后别想从他那要到一针一线。
可要是答应了，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他看着李云龙那张写满了“我不管我就是要”的脸，心里有了计较。
“李团长。”
林川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平静。
“造，可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刘振华，他急得直给林川使眼色，心说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怎么就松口了？
李云龙则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好！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林兄弟，你这个朋友，我李云云龙交定了！”
他上前就要去搂林川的脖子。
“但是……”
林川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话锋一转。
“一百挺，不可能。”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小子耍我？”
“不是耍你。”
林川指了指桌上那挺“捷克歪把子”，又指了指旁边那堆刚出炉的钢锭。
“李团长，你是个行家，应该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咱们先不算造枪的人手和设备，就说两个最要命的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但院子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
“第一，材料。”
林川拿起一块钢锭，递到李云龙面前。
“造这一挺枪的枪管，就用掉了这么大一块好钢。这一炉钢，是我带着赵师傅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全团能找到的废铁都搜刮来，才炼出来的。现在，材料已经用完了。”
“没了？”
李云龙眉头一皱。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
林川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弹药。”
他看着李云龙，一字一句地问。
“李团长，你刚才在阵地上，这枪打得爽不爽？”
“爽！太他娘的爽了！”
李云龙下意识地回答。
“那这一仗，你打了多少发子弹？”
林川追问。
李云龙被问得一愣，想了想，有点不确定地说道：“少说也得有三四百发吧……”
“三四百发？”
林川笑了。
“李团长，我问你，咱们团，总共有多少这种鬼子的6.5毫米子弹？”
李云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