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瑞龙平台，《世界战争：全面开战》——这个被无数FpS玩家心心念念了大半年的“大战场”模式，终于在今晚解锁了。
此时的网吧里，呈现出一种奇特而分裂的景象。
有些玩家的屏幕上，依旧是一片压抑的死寂，加上玩家偶尔爆发出的惨叫。想要砸键盘，但是想到网管的警告又轻轻放下，那是属于《大夏洪荒》的受苦区。
不少玩家已经开启了二周目，试图挑战不同的结局；而更多的一周目新兵，还在受苦的探索地图上的各个boss，屏幕上那鲜红的“死”字映红了他们绝望的脸庞。
而另一些玩家，尤其是网吧特意开辟的连坐区，则是截然不同的沸腾。
“冲冲冲！A点要丢了！”
“坦克！谁有火箭筒！把那辆谢尔曼扬了！”
“我靠！这飞机是真的难开啊！我又栽了！”
FpS玩家们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直接。32V32的超大规模战场，海陆空立体的火力网，让每一个进入游戏的玩家都感觉肾上腺素飙升。
……
王耀家。
客厅里的大圆桌上，残羹冷炙还没撤去。今天是小年，王家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哎，小耀，怎么吃这么快？再陪你大伯喝一杯！”
“不了大伯，我……我约了同学，有急事！”
王耀胡乱抹了把嘴，把碗筷一推，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孩子，大过年的有什么急事？”大伯笑着摇了摇头。
只有王耀的爷爷，那位抗美援朝的老兵，抿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孙子的房门：“这小子，估计又是去‘打仗’咯。随我，有冲劲！”
回到房间，王耀反锁上门，深吸了一口气。
他坐在电脑前，心跳有些快。不仅仅是因为即将开始的游戏，更是因为他今晚约的人。
他打开瑞龙聊天，点开了一个头像是个可爱卡通猫咪的好友——那是隔壁班的那个女生，自从上次带她玩了一晚上的cS卧底模式后，两人的关系似乎近了不少。
“那个……你吃完饭了吗？”王耀敲字的手有点抖，“上游戏？”
几秒钟后，对面回了消息：“吃完啦！正好我一直也想玩，听说这个模式场面很大？”
“对！特别大！而且我有经验，我看了不少测试玩家发的攻略，我带你！”王耀赶紧表态。
“好呀，那我上号啦。”
看着那个“好呀”，王耀感觉自己像是喝了一罐冰镇可乐一样爽。他迅速拉了个群组，把另外两个经常一起开黑的死党也拽了进来。
“耀子，这谁啊？”死党A在群里发了个坏笑的表情。
“别废话，带飞懂不懂？”王耀赶紧私聊警告，“待会儿进游戏别乱说话，这是……隔壁班同学。”
“懂~同学嘛~”死党b发了个“我很懂”的表情包。
四人小队集结完毕。王耀家里的电脑虽然配置不错，但他很少在家玩游戏所以没配麦克风，他只能靠打字和游戏内的快捷指令交流。
“开了啊！”
匹配速度极快。几秒钟后，加载画面出现。
【地图：衡阳保卫战】
【阵营：进攻方 - 日本帝国陆军】
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膏药旗图标，王耀愣了一下。
“晦气！”死党A在群里骂了一句，“大过年的，谁tm想演鬼子啊？”
这不仅仅是他们的想法。游戏刚一加载进去，还没等倒计时结束，屏幕左下角的击杀信息栏里，就刷出了一大片黄色的系统提示：
“玩家xxx退出了游戏。”
“玩家xxx退出了游戏。”
眨眼功夫，原本32人的进攻方阵营，瞬间跑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玩家，好像准备试试载具手感。
虽然瑞龙在设置里加了一个“隐藏阵营标志”的选项，把双方简化成红蓝两军，但地图和模型是改不了的。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大家的民族情绪显然都比较高涨，谁也不乐意去扮演那个侵略者，哪怕只是游戏。
“咱们也退吧？”那个女生在聊天框里打字，“感觉怪怪的。”
“退！必须退！”王耀果断按下了ESc，“大过年的，咱们得打鬼子，不能当鬼子！”
四人小队秒退，重新匹配。
这一次，运气不错。
【地图：库尔斯克 - 坦克大决战】
【阵营：德意志国防军 VS 苏联红军】
王耀分到了德军阵营。虽然也是轴心国，但比起刚才那个，大家显然更能接受一些，毕竟还能开开着名的虎式坦克。
游戏开始，这是一张视野极其开阔的大平原地图，主打的就是装甲对抗。
“抢载具！抢载具！”
王耀眼疾手快，鼠标疯狂点击部署点。重型坦克的配置位瞬间没了，虎式坦克被秒空，中型坦克配置位的四号坦克也没了。他手速稍微慢了一点，只抢到了一辆轻型的“38(t)坦克”。
那辆小巧的38(t)坦克出现在了出生点。
死党A和死党b兴冲冲地按F键上了车。
“我靠，这车怎么这么小？”死党A坐进了机枪位，“这机枪视野也太差了吧？而且好像没炮？”
“这车主打机动性，那门37炮射速快，打步兵神器！”王耀打字解释道，“你们谁来当机枪手？”
“没劲，这机枪在那干坐着，我想去冲锋。”死党b坐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耀子你自己开吧，我去前面抢个突击兵玩玩。”
“我也是，这我坐这儿，连个机枪都没有，我去开防空车了，那边那辆好像没人开。”死党A也跳了车。
转眼间，车上只剩下了王耀和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打字道，“我坐哪？”
“你选工程兵，坐F2，能打机枪，车掉血了，我停在掩体后，你就下车按t帮我修车。”王耀打字指导，
“好。”女生乖巧地选了工程兵，钻进了坦克。
引擎轰鸣，王耀驾驶着这辆小巧的38(t)，冲向了战火纷飞的前线。
不得不说，这辆轻型坦克在库尔斯克这种大平原上，简直就是步兵收割机。那门37mm速射炮虽然打不动对面的t-34，但打步兵是一炮一个，溅射范围虽然小，但胜在射速快，跟连发狙似的。
“哒哒哒！轰！轰！”
王耀利用小坦克的机动性，绕侧翼，钻树林，专门找落单的步兵和软皮卡车打。屏幕上不断跳出击杀提示，爽感十足。
“注意！左边！”女生也没有麦，但她很快摸索出了快捷信息报点的技巧。
“看到了！”王耀一个急转弯，履带碾过草地，同轴机枪扫射，将那个想上来贴炸药包的苏军工程兵击倒。
“坏！车坏了！履带红了！”
在一轮交火中，一发反坦克炮弹擦过车身，坦克的血量掉到了30%，履带也受损了，速度慢了下来。
王耀把车开到了后方，停稳。
女生立刻跳下车，拿着焊枪对着坦克屁股就是一顿滋。
“滋滋滋……”
在火花四溅中，坦克的血量肉眼可见地回升。王耀看着那个在枪林弹雨中，蹲在自己坦克后面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莫名地有一种安全感。
女生修好车，灵活地跳回车内。
“坐稳了！”
王耀一脚油门，带着满血复活的坦克，再次杀入战场。
这种“你在前面杀敌，我在后面修车”的默契配合，让王耀玩得极其上头。
这个铁直男倒是没多想，游戏确实好玩，他们这辆不起眼的小坦克，竟然硬生生地在一局游戏里存活了十几分钟，收割了四十多个人头。
直到最后，他们不幸撞上了一辆苏军的KV-1重型坦克。
“当！”
37炮打在KV-1厚重的装甲上，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完了，打不动！快跑！”
但KV-1那门76炮已经转了过来。
“轰！轰！”
两炮，就给38(t)化作了一团废铁。
“哎呀，死了。”女生打字安慰。
“没事没事，这波赚翻了！”王耀虽然死了，但心情极好。
既然载具没了，那就步兵冲锋。
王耀切换成了突击兵，那是他最擅长的兵种。他拿着那把只解锁了瞄准镜槽位的StG44（这枪在库尔斯克战役时期出现有点早，但纯多人游戏嘛，看到书友还有些考据党的），跟着大部队冲向据点。
战场上子弹横飞。虽然这把stg44手感和《世界战争》的同名武器不太一样，但王耀也算个老FpS玩家，《世界战争》早把全武器的猎户座皮肤肝出来了，枪法不差。
他端着武器在一个战壕里连续击杀了三个敌人，但就在他换弹夹的时候，一颗手雷落在了脚边。
“轰！”
王耀被炸倒在地，屏幕变成了灰白色，视野模糊，角色伸出一只手，无助地在地上抓着。
“请求救援……”
按照机制，玩家可以选择等待队友救援或者直接放弃，重新部署。
就在王耀想按空格重新部署时，一颗烟雾弹“噗”地一声，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浓烟瞬间弥漫，遮蔽了敌人的视线。
紧接着，一个身影冲进了烟雾，蹲在了他身边。
屏幕上出现了一根注射器，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滋——”
视野瞬间恢复色彩，王耀的角色猛地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一看Id，正是那个女生。她换成了医疗兵。
“注意危险！注意危险！”女生使用快捷信息给他标记敌人大概方向，顺手丢给他一个急救包。
王耀的角色接住急救包，血量开始恢复，反手一梭子干掉了追上来的敌人。
接下来的战斗里，王耀感觉自己像是开了挂一样。
无论他冲得有多猛，无论他在哪里倒下，总有一颗及时的烟雾弹会落在他身边。
那个女生就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他残血了，医疗包马上扔手里；他倒地了，那个拿着注射器的身影绝对会在5秒内出现。
“爽！太爽了！”
王耀杀红了眼。这种有人在背后无限续命的感觉，让他这种喜欢冲锋陷阵的玩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这片战场上的不死战神。
就在他聚精会神地瞄准远处的一个狙击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哎，小耀啊。”
王耀吓了一跳，手一抖，子弹打偏了。
他摘下耳机，一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房间门开了。他的姑姑正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站在他椅子后面，眼睛盯着他的屏幕。
而在姑姑身后，伯父家那个还没过讨狗嫌年纪的堂弟也正探头探脑地看着。
“姑……姑姑？你怎么进来了？”王耀有点心虚，毕竟大过年的躲屋里玩游戏，没出去陪长辈聊天。
姑姑没理会他的问题，而是指着屏幕上那个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Id叫“软糖”的角色，一脸八卦地问道：
“这个……一直在给你扔包，还把你拉起来的人，是玩家吗？不是电脑吧？”
“是……是玩家啊。”王耀愣愣地点头。
“那是男孩还是女孩啊？”姑姑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名为“吃瓜”的光芒。
“呃……是女孩。”王耀老实回答。
“哎哟！”姑姑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那种长辈特有的、看破红尘的笑容，“这姑娘，肯定喜欢你！”
“啊？！”王耀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比游戏里的红军旗帜还红，“姑姑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就……就是普通同学！一起打游戏而已！”
“普通同学？”姑姑撇了撇嘴，一脸“你骗谁呢”的表情，“我都看了半天了。这姑娘，刚才你开坦克，她就在那给你修车，哪也不去。现在你打枪，她就在后面给你加血，你倒了她连命都不顾跑上来救你。这不是喜欢是啥？”
她用手肘捅了捅王耀：“这姑娘长得咋样？好看不？”
王耀被问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道：“还……还行吧……挺文静的……”
“那是多好看？”堂弟在后面插嘴，“有我们班花好看吗？”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王耀恼羞成怒，把堂弟推了出去。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姑姑笑眯眯地把水果盘放在桌上，“你好好玩，好好玩。记得对人家姑娘好点，别老让人家给你挡枪子儿。”
说完，姑姑心满意足地走了，临出门前还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房门关上，王耀重新戴上耳机，看着屏幕上那个依然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医疗兵“软糖”。
他的心脏，突然跳得有点快。
“喜欢我？”
这个念头一旦种下，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回想起刚才的种种。确实，那两哥们早就不知道跑哪去浪了，只有她，从坦克到步兵，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他虽然是个铁直男，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但他懂游戏啊。在《全面开战》这种大战场里，医疗兵和工程兵是最枯燥的职业，没几个人愿意全程给别人当保姆。
除非……
“砰！”
远处的狙击击中了发呆的王耀，他又倒了。
烟雾弹再次精准地落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冲了进来，手中的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下。
看着屏幕上伸过来的那只手，王耀的脸更红了。
他并在聊天框里，笨拙地敲下了两个字：
“谢谢。”
哪怕是在枪林弹雨的虚拟战场上，这份来自屏幕另一端的、无声的陪伴，此刻也显得格外的温柔。
只是这个铁直男或许终于明白，喜欢射击游戏，还是这种战地类射击游戏的女孩有多稀少，她大过年不陪家人，不看电视的特别节目，陪他在在这个只有硝烟和泥泞的游戏里受苦，图的，真的不仅仅是游戏好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