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标已接收……安全屋‘鼹鼠洞’坐标更新……权限临时开放……小心……猎犬……”
脑海中那断断续续的电子提示音和岩壁上转瞬即逝的代码信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林骁(“锋刃”)的心头激起剧烈涟漪。安全屋“鼹鼠洞”?“猎犬”的警告?这突如其来的指引,是雪中送炭,还是请君入瓮的毒饵?
“老林,怎么了?”陈锋(“磐石”)敏锐地察觉到林骁瞬间的僵直和眼神的变化,忍着胸口的剧痛,低声问道。杨振江上校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骁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集中精神,仔细“阅读”着脑海中那个刚刚更新的、极其复杂的立体坐标。坐标位置离他们现在所处的雨林并不远,似乎就在几十公里外的一片丘陵地下深处,入口极其隐蔽。同时,一段简短的、关于“鼹鼠洞”的加密信息流也涌入意识:这是一个“星火”网络遗存的、自动运行的紧急安全节点,储备有基础生存物资和有限的情报接口,但能源有限,且可能已被标记。
“有一个临时安全点,距离我们大约三十公里。但信号源警告,要小心‘猎犬’。”林骁睁开眼,声音低沉,将信息选择性分享。他隐去了坐标的具体来源和“星火”关联,只说是截获的加密信号。
“猎犬?孙磊?!”陈锋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瞬间布满戾气,“那王八蛋还没死?他在附近?妈的,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他对孙磊(“猎犬”)的背叛依旧耿耿于怀。
杨振江的脸色也变得极其凝重:“孙磊中尉……他的情况非常复杂。如果信号警告属实,意味着他可能已经投靠了‘净化派’,或者……更糟。这个安全点,很可能是个陷阱。”
林骁默然。孙磊最后的牺牲与警告历历在目,那个冰冷的“守夜人残骸”与拥有感情的“孙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巨大的谜团。“小心猎犬”的警告,充满歧义。是孙磊会带来危险?还是孙磊本人正处于危险中需要小心?亦或是……“猎犬”这个代号,另有所指?
“我们没有选择。”林骁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陈锋,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依旧火辣辣的伤口和所剩无几的补给,做出了决断,“留在这里是等死。去安全点,至少有补给,有一线生机。就算是陷阱,也要闯一闯。”
陈锋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对!管他龙潭虎穴,闯了再说!老子倒要看看,是哪条狗崽子在背后搞鬼!”
杨振江见两人决心已定,也不再反对,只是沉声道:“那就行动吧。但必须万分小心,沿途尽可能消除痕迹。”
计议已定,三人稍作休整,处理了伤口,服用了一些从狙击手身上搜到的高能营养剂,恢复了一点体力。随后,他们利用缴获的匕首和简易工具,开始朝着坐标指示的方向艰难跋涉。
热带雨林的环境极其恶劣,闷热潮湿,蚊虫肆虐,荆棘密布。陈锋伤势最重,几乎是被林骁和杨振江轮流搀扶着前进。林骁将感知开到最大,一方面警惕着可能的追兵和丛林中的危险生物,另一方面则不断校正着脑海中的坐标方位。
一路上,他们发现了更多“净化派”小队活动留下的细微痕迹——被踩断的藤蔓、刻意掩盖的脚印、甚至还有一个废弃的临时监视哨所。追兵果然在附近大规模搜索,而且组织严密,训练有素。这让他们更加谨慎,行进速度缓慢。
足足花了近六个小时,直到天色再次暗沉下来,他们才终于抵达了坐标指示的区域——一片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长满蕨类植物和巨大榕树的石灰岩丘陵地带。
根据坐标指引,入口应该在一个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岩壁裂缝后面。林骁示意陈锋和杨振江隐蔽,自己则悄无声息地靠近,用感知仔细扫描。
岩壁后,确实有一个向下的、人工开凿的狭窄通道入口,散发着微弱的、与“星火”遗迹同源的屏蔽能量场。入口没有守卫,周围也没有发现埋伏的迹象。
“入口安全,没有近期活动痕迹。”林骁低声道,但他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越是平静,越可能暗藏杀机。
他按照脑海中接收到的权限指令,将手掌按在岩壁一处看似天然形成的凹陷处。微弱的系统能量注入,岩壁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露出后面向下延伸的、散发着幽蓝色应急灯光的金属阶梯。
一股带着霉味和机油味的、干燥冰冷的空气涌出。
“我先进。”林骁深吸一口气,握紧脉冲手枪,率先侧身钻了进去。陈锋和杨振江紧随其后。
阶梯很长,旋转向下,四周是光滑的合金墙壁,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冰冷的实用主义风格。走了约三分钟,前方出现一扇厚重的气密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识别区。
林骁再次进行权限验证。气密门无声滑开,门后的景象让三人都是一怔。
门后是一个约两百平米见方的空间,与其说是安全屋,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设备齐全的末日地堡。房间一侧是简单的休息区和医疗舱,另一侧是通讯控制台和武器架,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微型的无土栽培农场,种植着发光的苔藓类植物。空气循环系统运行良好,温度适宜。一切都井井有条,但……空无一人。而且,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有段时间无人使用了。
“这就是‘鼹鼠洞’?”陈锋打量着四周,稍微松了口气,但枪口依旧没有放下。
杨振江快速检查了控制台:“系统处于最低功耗休眠状态,能源剩余……37%,日志最后更新是在……72个地球日前。没有外部连接记录。看起来……确实废弃了一段时间。”
林骁的感知扫过整个空间,没有发现任何生命信号或隐藏的能量陷阱。他走到医疗舱前,启动扫描仪,示意陈锋躺上去。
“先处理伤势。”
医疗舱运行起来,纳米机器人开始修复陈锋胸口的创伤和林骁腿上的枪伤。杨振江则警惕地守在门口,监控着外部通道。
趁着治疗的时间,林骁走到通讯控制台前,尝试激活系统。系统需要更高权限才能访问核心数据库,但基础日志和物资清单可以查看。
日志内容很少,大多是系统自检记录和能源消耗报告,没有有价值的情报。物资清单显示,这里的储备足够三个人生存一个月,武器架上只有几把老式的实弹武器和少量能量电池,对付小股敌人还行,面对大军围剿就是杯水车薪。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在系统的一个隐藏文件夹里,林骁发现了一段极其简短、加密等级极高的信息碎片,破解后只有几个词:
“……观测者焦点偏移……‘钥匙’共鸣加剧……‘方舟’坐标不稳定……小心……内部清理……”
内部清理?指的是UctF的“净化派”,还是……“星火”网络内部也可能出现了问题?观测者焦点偏移?是指“守夜人”的注意力因为“钥匙”的活跃而发生了转移?
信息支离破碎,却让人心生寒意。
就在这时——
“嘀!嘀!嘀!”
控制台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一个红色的警告窗口弹了出来!
“警告!检测到外部空间扰动!高能物体接近!预计撞击点……正上方地表!倒计时:10秒!”
什么?!林骁三人脸色剧变!
追兵发现了这里?动用轨道打击了?!
“找掩体!”林骁大吼,一把将刚刚结束治疗、还虚弱的陈锋从医疗舱拖出,扑向房间角落一个结构最坚固的合金支柱后方!杨振江也连滚滚爬地冲了过来!
“9!8!7……”
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恐怖巨响猛地传来!整个地下安全屋剧烈震动!顶部的照明灯瞬间熄灭,只有应急红灯疯狂闪烁!灰尘簌簌落下!巨大的冲击波即使隔着厚厚的地层和合金装甲,也震得三人气血翻腾,耳膜欲裂!
不是爆炸?是……撞击?什么东西撞上了地面?
震动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平息。安全屋的结构异常坚固,并没有坍塌。
“怎么回事?陨石?”陈锋咳着血沫,惊疑不定。
林骁的超感感知穿透地层,向上延伸。他“看”到,在安全屋正上方的地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混乱能量波动的、非自然形成的撞击坑中,静静地躺着一个……熟悉的、银灰色的、舱体有破损的……逃生舱!
是那个载着墨菲斯(或者说“守望者”残骸)的逃生舱!它竟然也从之前的混乱跃迁中脱离,坠落到了这里?!是巧合?还是……被什么力量引导而至?
与此同时,林骁脑海中的星辰坐标印记,再次传来了微弱的悸动,指向舱体内部!而安全屋的控制台,也接收到了从逃生舱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
“是……是那个舱子!”杨振江也通过外部传感器看到了模糊的图像,失声惊呼。
林骁的心脏狂跳起来。墨菲斯还在里面吗?是死是活?他的到来,是福是祸?与“小心猎犬”的警告又有什么关联?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
“呲啦……呲啦……林……骁……能……听到吗……”
一个极其虚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带着严重电磁干扰的声音,突然从逃生舱的通讯频道,接入了安全屋的扬声器!
是墨菲斯的声音!他竟然还活着!
“……快……离开……这里……‘猎犬’……不是……指孙磊……”
“……是……‘清道夫’的……生物兵器……追踪……‘钥匙’而来……”
“……它们……就在……外面……”
墨菲斯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林骁瞬间通体冰凉!
猎犬……是“清道夫”的生物兵器?!它们已经追踪到附近了?!
几乎在墨菲斯警告发出的同时,安全屋的外部传感器,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某种尖锐物体刮擦岩石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多!仿佛有无数只利爪,正在疯狂地挖掘地面,想要突破进来!
“嗷呜——!!!”
一声充满嗜血和疯狂的、非人的嚎叫,穿透厚厚的地层,清晰地传入三人的耳中!
“猎犬”……来了!